“是又如何?”陈沅沅面色极为的淡然,看起来几乎是到了无情的地步,“这样之后,我们陈家欠她的也该还清了,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母亲也不该包容她了。”
而且陈沅沅没有说的是,她相信陈楚楚掌握了实权之后,一定会对陈小千下手,而陈小千背后又有韩烁,依照韩烁对陈小千的在乎程度,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然这样的计谋多少有些卑鄙,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要陈楚楚还有一丝机会,就必然会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威胁到所有人的安慰,她不得不这样做。
苏沐在教坊司这么多年,最是能够看懂人的心思,此时看着陈沅沅的表情,苏沐就已经明白了她心里的意思,但是却并没有多说。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论不出对错来的。
就像是陈楚楚,其实站在陈楚楚的角度来看待花垣城的这些问题,就会想到陈楚楚其实也并没有错,毕竟古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如果站在他们这样的角度,陈楚楚的所作所为就难免有些令人发指了。
陈沅沅看了苏沐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苏沐,你……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身份迥异天差地别,但却是最能够读懂彼此心思的人。
陈沅沅心里也十分的清楚,苏沐绝对是已经看透了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没有说出口罢了。
“没有。”苏沐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眸来对陈沅沅说道:“无论郡主做任何事情,苏沐都不会对郡主失望,只要郡主能够平安就好。”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苏沐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心中唯一有顾忌的,也不过是不想要让陈沅沅熬心劳力的去想这些事情罢了。
她身体不好,受不得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就不应该她来操心。
虽然在陈沅沅的眼里,或许家族的荣辱得失和花垣城的安危更加重要,但是在苏沐的眼里,陈沅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陈沅沅瞬间就读懂了苏沐话中的意思,喉间微微的梗了梗,好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苏沐,谢谢你。”
谢谢他一如既往的相信她……
谢谢他永远都把她放在心尖上……
这世间的感情,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陈沅沅活到这么大,母亲虽然关心她,但她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却不是最重要的,日晟府里的下人,包括梓年都尽心尽力的侍奉她,可那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郡主、是他们的主子而已……
像苏沐这样全心全意的为了她的,陈沅沅此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听到陈沅沅的话,苏沐却反而是笑了,轻声的对陈沅沅说道:“郡主不必谢,能遇到郡主,才是苏沐此生的福气。”
这句话苏沐说的一点都没有虚的,他出身低微,少年时又是在教坊司那样的地方长大,所有人都口口声声的说他一笑千金,说什么万人空巷看苏郎。
但是实际上,却从来都没有人关心他究竟愿不愿意待在教坊司那样的地方,更没有人问过他究竟愿不愿意笑。
他几乎是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花垣城中有很多人为他神魂颠倒,但是在那些人的眼中,他苏沐其实也只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陈沅沅对他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在教坊司那样的地方呆的久了,就连苏沐都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全然的将自己当做了一个被人玩弄于掌中的玩物。
他一辈子都没有想到,原来一个麻木的玩偶竟然还有活过来的一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陈沅沅的姑娘。
因为陈沅沅,所以他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别人说,乐人也是人,也有喜欢的姑娘……
陈沅沅看着苏沐,面上也依旧是在笑着,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对苏沐说道:“苏沐啊……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呢?”
她原本就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从前她憋着的那一口气,也只不过是想要母亲多看重她一些罢了。
若是能有一个安稳盛世的话,谁不愿意就此安稳平安的过一辈子呢?
“快了。”苏沐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不用他多说,陈沅沅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笑出了声来,目光却像是有些迷茫的说道:“说起来,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羡慕芊芊,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也能够这样自由自在的去活……只可惜,我没有好的身体,也没有那样潇洒的性子,于是便没有了那样的命。”
至此陈沅沅都不知道自己从前一直憋着的那一口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不像是陈楚楚那样野心勃勃,也没有陈小千那样的与众不同,纠结来纠结去,其实也不过是空耗年华罢了。
因为就连陈沅沅自己都清楚,她是陈沅沅,永远都是陈沅沅,她成不了任何人。
“人各有命。”苏沐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但我一直都相信,老天总归是有眼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陈沅沅才算是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之中却多少有着苦涩的意味。
人各有命么……
但是心中的苦涩过后,陈沅沅却又有些庆幸,庆幸她在此生之中还能遇见苏沐,庆幸她这不完整的人生当中竟然也能真的有完整的一回。
陈沅沅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神情莫名的说道:“如今已经是风雨欲来了,且看明朝吧。”
宗祠堂里,陈楚楚手指颤抖的拿着那封信,不敢置信的一字一顿读着:“承蒙城主不弃,与属下义结金兰。属下与玄虎一役,身负重伤,命不久矣。膝下有幼女楚楚,无人照看,我欲将其托付于城主,盼她成材,继我衣钵,报效花垣……”
这是当年花垣城前代司军裴武姜、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信。
陈楚楚从前就听说过当年那位裴司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