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更清楚,他们之间,比当初的自己跟叶轻绡更不可能。毕竟,她跟叶轻绡差的是性别,可跟耶律信,却差出了整个国家。
漠北与西楚之间横着一条宽阔的银河,仅凭她是定南王府的郡主,她的父兄曾在战场上杀过无数的漠北人,她此生都不可能嫁给耶律信。
泪珠从她脸上滚落到地上,融入尘土里,再也找寻不见。
萧红鸢复又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的城门口,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转身便朝着定南王府走去。那里,才是她的家。
漠北使臣走了之后,先松了一口气的,便是萧曲素了。使臣们离开,意味着她再不必为远嫁漠北之事而担忧。只是,却又另一桩事还在困扰着她。
听得姚公公前来回禀,道是“长公主来了”的时候,康帝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叹道:“让她进来吧。”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的。
不多时,便见一个女子从大殿外走进。正是暮春时节,春意融融百花盛放,她着一袭乳白色的撒花烟罗衫,像极了百花丛中的仙子,纤尘不染,平添高洁。随着走进来的脚步,她头上那根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越发晃动的厉害,在她巴掌大的小脸映衬得更加娇媚。
然而此刻,美人的脸上却是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万岁。”
听得殿内雏莺婉转的女声,康帝摆手道:“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对于她的来意,康帝其实已经猜到了,不过明知故问罢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萧曲素开口道:“父皇,既然漠北和亲之事已然作罢,那儿臣是否可以另嫁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心紧张的布满汗意,但是眼内的神情却皆是坚毅。
见她这模样,康帝便知她心内所想,反问道:“那你预备另嫁给谁?”
萧曲素未曾想康帝问出这话来,神情一滞,壮着胆子道:“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同慕容彦自幼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儿臣自然是想要嫁给慕容彦。”
闻言,康帝顿时冷笑一声,并未回应她这句话,冷笑一声道:“你今日就算不来,朕也是要传你的。你背着朕同别人暗通曲款,这是我西楚国的公主应该做的事情么,教养嬷嬷交给你的规矩礼仪,都被你吃了么!”
见他神情里已经有了怒意,萧曲素顿时复又跪下,回声道:“父皇息怒,儿臣与彦哥是发乎情止乎礼,谨记男女大防,并未做出羞辱祖宗颜面之事。况且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有错么?”
闻言,康帝怒极反笑,指着她道:“选一个喜欢的?那个形容丑陋的男人就是你喜欢的?”说到此处,他又冲着侍卫喊道:“去,将慕容彦传召上殿!”
眼见得御林军领命走出,萧曲素的神情顿时紧张不已,失声道:“父皇,彦哥他原是为了女儿才遭逢劫难,况且一个人的品行,又岂是相貌所能决定的?”
“相貌自然不能决定品行,但是想要做驸马,品行相貌缺一不可!”
见康帝将话说死了,萧曲素口不择言道:“驸马娶得是女儿,自然要女儿心悦才是,不然女儿宁可不嫁!”
康帝睨了她一眼,甩袖道:“你不必跟朕讲这些,总之朕今日就一句话,你是朕的女儿,嫁给谁,是朕说了算。而慕容彦,这辈子都别想娶你!”
慕容彦进殿之时,恰听到康帝的这句话。这些时日他在牢中许是听惯了那些冷嘲热讽,所以此刻脸上表情并无太大波动,只是径自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末将慕容彦,叩见吾皇万岁。”
这些时日在牢中,却并未折损他的风姿,虽身着囚衣,且胡子拉碴,可他那双眼眸却越见明亮。仿佛夜明珠,越将其置于暗处,他越能散出万丈光芒。
见到慕容彦,萧曲素的眼眸霎时便有些湿润,紧紧地攥着白嫩的双拳,克制着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
慕容彦似有所觉,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萧曲素,给了后者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跪在地上,等待着康帝的发话。
然而康帝却并未叫他起身,只是将如同刀锋一般的眼光在慕容彦的身上扫视了许多遍,方才淡淡道:“就凭你,也妄想娶朕的女儿么?”
闻言,慕容彦抬起头来,应声道:“公主品性高洁,是昂翔九天之凤,末将自知是妄想。然情之一字不为人心所控,末将仰慕之心不可收拾。”
“呵,那朕问你,单凭一个情字,你又给的起她什么?难不成让朕的金枝玉叶,跟着你有情饮水饱么!”
见康帝脸上的怒容,慕容彦不闪不避,复又磕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末将是西楚国民,自然也在皇上统领之下,所以不管公主嫁给谁,都不会比在宫中的生活好。但末将愿以性命起誓,决不让公主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萧曲素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坚定道:“父皇,只要能跟彦哥在一起,儿臣宁可不要荣华富贵。”况且,她在宫中自幼长大,无人护佑,平日里受过的苦楚数不胜数,又何曾真正享受过真正以义上的天家富贵?
听得二人的话,康帝冷冷一笑,道:“好一出情深意长,可是朕告诉你们,朕绝不同意!萧曲素,你是公主应顾全大局,若你再这般任性,朕现在就处置了慕容彦!”
熟料,萧曲素却并不听康帝的威胁,反而凄然一笑,深深磕了一个头,跟慕容彦对望了一眼,这才道:“父皇,儿臣此生非彦哥不嫁,若您执意要处置他,那儿臣愿和他同生共死!”
眼见得她这般决绝,慕容彦顿时变了脸色,想要说话,却在萧曲素的神情中心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康帝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萧曲素,你好大的胆子!”反了,还真是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