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康帝在看到她的时候,声音便不自觉的软了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情么?”
闻言,萧曲素眼中凄楚的神情一闪而逝,而后正色道:“回父皇,儿臣来给您解忧。”
听得这话,康帝微微一愣,只当她是说玩笑话,因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在宫中多陪陪你母妃,便是为朕排忧解难了。”
自从静妃回来之后,康帝倒是象征性的去看过她几次。到底是上了年纪,静妃褪去了年轻时的张扬明艳,反倒是平和了许多。加上这些时日他心中烦闷,静妃同他讲了一些佛理禅道,倒是让他的心绪宁静了不少。
再念及静妃这些年所受的苦,康帝的心中也有些愧疚,知道当年之事自己十之八九是冤枉了她,因此这几日,那些赏赐倒是流水的去了麟趾宫。
听到康帝的话,萧曲素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柔声道:“母妃那里,自有下人伺候,况如今父皇母妃恩爱如初,儿臣心中也再无牵挂了。”
她的话说的倒是有几分诀别的意思,康帝心中一紧,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萧曲素径自跪下,再拜道:“儿臣今日前来,是为请旨的。请父皇下旨,送儿臣前去漠北和亲!”
一句话,便恍若一道惊雷,在这偌大的乾清宫内炸响。
康帝更是神色一震,凝视着这个女儿,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这些时日为此事愁白了头,原以为萧曲素前来是想要旁敲侧击的来给自己施加压力的,却不想,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到康帝这个模样,萧曲素眼中一阵酸涩,而后沉声道:“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生为公主,享受了旁人触及不到的荣誉,自然也要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而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出来,那个人已死,从今以后是青灯古佛还是远嫁大漠,于她而言,再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苟延残喘罢了。
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如今漠北三番五次的提起和亲之事,且为了和亲步步紧逼,还做出了那种事情!她是决计不能原谅的!
反正慕容彦已死,她已经心如死灰,倒不如直接嫁过去。一则算是为西楚做最后一件事,全了自己的小心,二则,也是为了慕容彦讨一个公道!至于之后会如何,她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又有什么畏惧?
她的话说的格外郑重,也让康帝心绪为之触动。良久,康帝才叹息道:“素儿,你长大了,知道为朕分忧,朕很欣慰。”
不愧是他的孩子,知晓以国家利益为重。如今西楚虽然看似兵力雄厚,可是实则已然再打不起仗了。所以,和亲,是一条对彼此都有利的路。
闻言,萧曲素弯唇一笑,低眉顺眼道:“儿臣身为皇室之人,自然该有这等觉悟。”只是她眼眸里的恨意,却被完美的压制在了深处,叫人看不清楚。
康帝禽兽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好孩子,朕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此去山高水长,容朕再想想吧。”
他的话虽然这么说,萧曲素却知道,康帝的心思动摇了。出不了几日,怕是这事儿就会板上钉钉。
暖几次,萧曲素复又磕了一个头,才轻声道:“儿臣告退。”
待得出了乾清宫的门,萧曲素脸上泪珠霎时便仓皇的落了下来。
得到慕容彦死讯之后,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生生撕成碎片,疼的她喘不过气儿来。她不信这个消息,甚至将报信之人的肩膀都抓住了道道血痕。然而在面对他血肉模糊的尸首时,她却不能不相信这个事情。
她哭过恨过,更恨不能登时随着去死。可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慕容彦身死是为她,她更不能这般轻贱了这条命!更何况,慕容彦虽然死了,可是那个幕后的真凶还活着!
一想到自己那日无意中听到的话,萧曲素的心中就止不住的恨意蔓延。
耶律崇是吧?他不是一心想要自己嫁过去么,那就等着承担她嫁过去之后的暴风雨吧!
……
“你是说,她自请和亲了?”
午后的宫殿内暖意融融,带着细碎的阳光照进殿内,越发将榻上的美人映衬的格外晃眼。
只是她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的算计和欣喜。
下首的侍女恭敬站着,低声回禀道:“回主上,正是。昨日公主前去验尸的时候,奴婢故意让人露了漠北黑羽营的牌子,且放出风声来,道是漠北皇帝得知了公主的情郎是慕容彦,所以痛下杀机,为的便是逼迫公主和亲。所以今日一大早,长公主便去了乾清宫,自请前去漠北和亲。”
闻言,女子霎时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手道:“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听得这话,那侍女顿时狂喜道:“多谢主上,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眼见得那侍女退了出去,一旁站着的宫人才轻声问道:“主上,杀慕容彦之人明明是二皇子,您为何要嫁祸到漠北皇帝身上?”
日光正好,照的女子身上的霓裳羽衣也多了几分梦幻之色。女子抬起手,把玩着手上艳色的蔻丹,莞尔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来:“一个萧承算的了什么?我要的,是这天下!”
见宫人仍旧有些不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笑睨道:“蜃姬,你说,一个心怀仇恨的公主,嫁过去之后若是做出了丧心病狂的事情,漠北人出于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反击呢?”
蜃姬突然便明白了她的打算,了然道:“所以,主上是想要漠北和西楚互相残杀?”
见她明白了,女子微微挑眉,神情悠远道:“没错,中原有句古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岭南称霸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