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被免职不是大事儿,毕竟他虽然是个正三品,可有薛相在,恢复官职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薛素素若是被打了,那她从此不但抬不起头,连婚事怕是都犯难了!要知道,今夜可是除夕夜宴,在这种场合下被打了板子,明日就会传遍京城的。
届时那流言蜚语出来,薛素素怕是登时就得被逼的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薛夫人能想到的事情,瑾妃自然也不糊涂。她当下便挺着肚子跪了下来,低垂着眉眼道:“皇上,今日之事,臣妾也有责任,毕竟素素是臣妾的侄女儿。您要罚她,臣妾不敢妄言,只是臣妾难辞其咎,求您一块处罚我吧。”
她说完这话,突然便闷哼一声,离得最近的丫鬟眼尖,一把便扶住了瑾妃,就见瑾妃的脸白如纸,软倒在了丫鬟的身上。
大殿之内登时便乱做了一团,康帝着急忙慌唤太医的声音,和薛素素撕心裂肺的哭声,将这个殿内的气氛推至了越发混乱的境地。
便在这时,只听得有女子柔婉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而后,便见宫人搀扶着一个宫装妇人走了进来。
她一出场,似乎殿内的光芒都暗沉了几分,只剩下她一个人,如皑皑雪山,带着不可触碰的圣洁。
而她身旁的一双儿女,更是生的粉雕玉琢,叫人望一眼便忍不住的喜欢。
萧越进殿后,便松开了奶娘的手,径自跑到康帝面前,蹭到他的怀中奶声奶气道:“父皇,儿臣给您请安了。”他说着请安,可是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然而康帝笑了,瑾妃却几乎要气炸了。她方才并未昏倒,早在康帝传唤太医的时候,她便借机靠在了康帝的怀中,如今萧越一来,霎时便将瑾妃的位置挤跑了,瑾妃的脸气得几乎变形,却不能跟孩子一般计较,只能默默地生着闷气。
可萧越却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用清脆的童音问道:“瑾妃娘娘,你是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呀?”
瑾妃平生最不愿意在人前露怯,若说她原还有借着柔弱博取康帝同情的念头的话,可这个念头在看到容妃之后,便被妒恨所代替。她努力的挺直了后背,道:“臣妾没有大碍了,让皇上担心了。”这话,却是对康帝说的。
康帝不傻,见她这模样,顿时便有些明白了瑾妃的行为,随意点头道:“既然无碍,便回去坐着吧。”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还在不住抽噎的薛素素,厌恶道:“御林军还愣着做什么,将该处置的人拖出去!”
那一瞬间,瑾妃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朝着无措的薛夫人递了个眼色,这才低下了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而康帝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自从容妃出现,他的目光便都胶在了容妃的身上,带着几分的小意讨好道:“爱妃的手怎么这般凉,来人,拿汤婆子来。”
容妃莞尔一笑,低声道:“臣妾来迟,请皇上恕罪。”
所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大抵如此。
康帝见得她的笑容,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待得反应过来之后,轻咳一声道:“好了,准备开宴吧。”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不管众人在心里如何措辞准备渲染这件事情,至少在这一刻,它便已经属于过去式了。
叶轻绡坐回了位置上,回应了叶轻樱等人的关心,便端起酒盏默默地饮了几杯。今夜薛素素的话,勾起了她前世里最不堪的回忆,也将她体内的暴虐因子全部激发。
外间隐隐传来女子的惨叫声,混合着殿内的丝竹管弦之乐,竟奇异般的融合在了一起。
便在此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骨节分明,白而细腻,仿佛上好的玉石。
他的手中还端着一个酒杯,朝着叶轻绡的酒杯微微一碰,闲适道:“一人独酌多无聊,不如本王陪你啊。”
萧桓的声音仿佛上古难寻的绝世名琴,出声时被轻拢慢捻,每一个字都仿佛音符一般,叫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叶轻绡回眸望了他一眼,看到他满含笑意里潜藏的那一丝心疼后,霎时便心头一颤。这么多年,她总是习惯所有的事情一肩扛起,却常常忽略,其实她只是一个女子,需要被人呵护和关心。
所有人称她为将军,王爷;唯有萧桓,知她只是叶轻绡。
会累,会痛,会脆弱的,叶轻绡。
念及此,叶轻绡勾起一抹缥缈的笑意,将杯子跟萧桓碰了一碰,轻笑道:“王爷相邀,却之不恭。”
她虽然在笑,可神情里却有落寞掩藏其间,叫萧桓的心跟着牵动着。只是她不说,萧桓便假做不知,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叶轻绡聊着。
直到萧红鸢小心翼翼的蹭过来,这种局面才截止。
“轻绡姐姐,方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跟薛素素吵架的。”萧红鸢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眨着,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她方才坐那儿之后,便被大哥萧翰文训斥了一顿,这会儿于其说是来向叶轻绡道歉,倒不如说是来避难来的。
见她这模样,叶轻绡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先前的情绪也散了大半,见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小动物,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口出妄言的又不是你,况且,你也没做错事情呀,跟我道什么歉。”
见叶轻绡真的没有生气,萧红鸢的心霎时便放回了肚子里,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叶轻绡身边坐下来,拍了拍胸口笑道:“吓死我了,方才大哥凶我那般厉害,我都以为自己十恶不赦了呢。不过那个薛素素说话着实过分,改天我非得找个麻袋蒙了她的头,揍她一顿不可!”
萧红鸢说的兴起,不妨一眼扫过去,就见萧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萧红鸢吓得又捂着自己的嘴,郝然道:“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