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声音虽轻,可话音里却似藏了数道兵刃,暗芒闪烁,仿佛顷刻便能夺人性命!
萧桓心内暗惊,她到底跟萧承有什么仇怨,才能露出如此可怖的神情?而更让他心惊的却是:“你说,二皇弟刺杀本王?”
“不然王爷以为,谁那么有闲情逸致,派出那么顶尖的杀手来取你性命?”叶惊尘轻嗤了一声,而后在萧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床下摸出一块模子,扔给了他:“王爷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探下这个标志。相信你会有收获的。”
这模子上印着一个图腾,正是从绝杀身上刻下来的。
萧桓握着这块冰凉的模子,眼神也变得幽深了起来:“本王信你。”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不管今夜叶惊尘做了什么事,他都愿意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这四个字一出,叶惊尘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原准备了大通的解释,却忽然发现毫无用武之地。
她何德何能,能得萧桓如此毫无保留的相信。
有灯花“砰”的一声爆开,屋内的光线也随之亮了些许。两人一站一坐,却都是同样的出尘绝色。
叶惊尘没来由的就酸了鼻子,哑着声音问道:“王爷就不怕,我骗你么?”
眼前之人眼圈微红,说话的时候,贝齿轻咬下唇,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有发丝垂在一侧,在她脸上打出一条暗影,却更衬得她皮肤白皙,眼眸动人。
萧桓心内升起一股怜惜,声音也随之放柔:“本王相信,那个能迷晕主帅前去救下属、为了旗山忠魂寝食难安的叶惊尘,不会是大奸大恶之辈。”
而最深层次的原因,他却没有说出口。
只因为,她是叶惊尘。
“王爷以诚待我,我必以诚报之。”
说这话的时候,叶惊尘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萧桓。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对方的感觉。
然而,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
听得这话,萧桓霎时便露出一个笑容来。轻轻浅浅,却能融化冰雪,如沐春风。
他温润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你为何要女扮男装了么?”
叶惊尘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心房,恍惚觉得心内的冰墙有一角坍塌开来,为萧桓留了一个进口。
她斟酌了一下,方才缓缓道:“当年家父战死,母亲为保父亲世袭爵位不丢,将刚出生的我扮作男儿身——”
萧桓眉头紧蹙,问道:“王妃是有意欺瞒父皇的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并不是的!”叶惊尘摇头道:“原本母亲诞下的是双生子,我的前面还有一个哥哥,母亲上报朝廷的,是他。”
闻言,萧桓震惊的望着她,却见叶惊尘一脸悲痛的继续道:“可是,哥哥出生不过片刻,便早夭了!母亲生下我时,正得了这个消息。她悲恸不已,又怕父亲从此无后,方才将我顶替了哥哥的位置,取名叶惊尘。”
“那,你本名是什么?”
叶惊尘微微一愣,她的本名……
那名字太过久远,远到她都几乎忘记了。
“小字,轻绡。”
“叶轻绡……”萧桓将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方才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当日她昏迷时,她自称轻绡……
卿本红妆佳人,奈何身负重担!
屋内一时寂静,良久,萧桓才艰涩道:“此事乃是欺君大罪,若被有心人知道,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王妃太大胆了。”
叶惊尘苦笑一声,刚要说话,便听萧桓悲悯道:“你原不该承受这些的。”
闺阁女儿,原该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她却要背负家族使命,上阵杀敌!这其中苦楚,又怎能对外人道?
一句话,便叫叶惊尘险些落下泪来。她强忍着情绪,轻声道:“我身为叶家人,有什么该与不该的。”
萧桓心内暗暗下了决定,郑重道:“本王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见他眼中的正色,叶惊尘有些动容,强露了个笑容,道:“如此,便谢过王爷了。”
萧桓回到安王府的时候,更夫正敲着梆子,遥遥的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半,二更——”
换下了朝服的萧桓,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发梢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一张脸上更是格外苍白。
然而那眉宇中的气势,却并不因此而减少一分一毫。
“去查这个牌子的来历。”萧桓将模子递给跪在面前的黑影,略想了想,又吩咐道:“留意定北王府的动向,只要她所做之事不危及江山社稷,赤羽部全力配合。”
闻言,那个黑影顿时抬起头来,一脸不赞同道:“主子,赤羽部是您的私卫,这样不妥吧?”
“照我的话做。”
黑影肃穆了神色,恭声道:“属下遵命。”
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萧桓靠在椅背上,微微吐出一口气,嘴里却是轻声念道:“轻绡……”
一连三日,叶惊尘都没有去上朝。她原就是受伤之人,借着养伤在家的借口,不但免了朝事,也隔绝了那些想要前来逢迎讨好之人。
只是她人虽然在家,朝中的消息照旧接连不断的传了回来。
“今日早朝,左相刘泳上请罪折,道是自己当初受二皇子萧承指使,刺杀主子您。除折子之外,他另外呈上了二皇子写给他的亲笔书信,上有二皇子私章为证。二皇子当廷喊冤,道是左相污蔑,二人在朝堂起了争端,后皇上决断,将此事一并交由三司查证。”
颜良说完这话,见叶惊尘仍旧闭目假寐,忍不住问道:“主子,前日右相才上了折子要求严惩林阳,今日左相也牵扯了进来。如今事情扯到了您,您这样称病在家,会不会不合适啊?”
闻言,叶惊尘这才睁开了眸子,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缓缓道:“我受伤是众人有目共睹之事,有何不妥?况且,两大丞相都牵扯到了林阳的案子里面去,这会儿朝野都乱套了,我在家待着,少生闲事。”
她虽是这么说,可颜良却觉得有些不妥,斟酌了下,才道:“那,猎物是不是也该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