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少城嘻嘻一笑,厚颜上前将花蕊娘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一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笑得好似一个无赖:“你是无德无能,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我家蕊娘才高八斗,要德来做什么?”
“什么你家蕊娘……”花蕊娘轻轻跺了一下脚,脸颊羞赫得如同一个红彤彤的枣儿,想要抽身避开,却偏偏被他握住了手腕,顿时挣扎不得。
她这副神态实在招人欢喜,宗少城一时情难自禁,顺势搂她入怀,欺身贴进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
花蕊娘心头一慌,想起宗少城方才进来并没有掩上门。她连忙抬起头往门口看了又看,又不放心的走到门口伸头出去左右瞅了一圈,才顶着一张大红脸退了回来,一双妙目狠狠的刺向宗少城,只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上一口方能一解羞气。
她却不知道,女子娇羞的摸样大约对所有的男子都是杀伤力巨大,哪怕初尝情滋味的宗少城也不例外。宗少城喉头一干,眼里的目光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搂住,低头便去寻那一方娇嫩可口的香唇。
这大白天光的,又是在半月居后院,花蕊娘胆子再大,也被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伸手推拒着宗少城,口中嗫嚅道:“别闹,少城……”
宗少城闻言,面上立即露出了一副泄气的摸样,只不情不愿的低头在她发间蹭了蹭,才恋恋不舍的直起身来,用一副幽怨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可人儿。
花蕊娘忍不住轻轻一笑,连忙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念头忽地一转,心头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无论古今,恋爱中的女子,心绪大多是差不多的,可能唯有观念,稍有不同罢了。一旦两情渐进,总会滋生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枉花蕊娘自诩两世为人,心绪比之一般女子通达,也难逃情到深处,便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惯性。
两性互相吸引之初,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一个色相。你纵是诗书满腹才华纵横,没有经过相处了解,什么内涵底蕴便统统是一句空话。内在的用处,便是在这互相吸引的过程中,使两者之间有一个纵深的认识,从而使起初的好感升华为喷薄而出的感情。只有等到双方情意渐浓,且两厢稳定之后,才可以发挥出凌驾于色相之上的维系作用。
所以宗少城起初吸引花蕊娘,自然是与他那副使人一见之下便移不开眼的外表有关。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了解越深,花蕊娘发现他亦有着美好内在,这才奋不顾身的想要排除万难与他相恋。
宗少城既没有一般男儿的酸腐之气,又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作风,性格通达,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年郎的痞气。可就算是这样,二人虽然早就捅破心底那层窗户纸,互相坦白情愫,但私底下相会过这么多次,除却上次在马车内那一次情难自禁之外,宗少城对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规矩礼待有加。
这样的他,花蕊娘本该更加喜欢才对,可她突然之间发现,宗少城平日里与自己肢体相触,包括上一次在马车里面的一吻……除了能感觉到他偶有情动非常,几乎难以自持的时候,还能分辨得出来,这些举动,包括两人之间唇舌交缠,他的表现,似乎并不生涩……
换做别的女子,恐怕还不大能品得出这其中的区别,可是花蕊娘从异世而来,那一世,她固然莽撞懵懂了一辈子,直至意外消陨,仍未觅得一人与他共赴男女之间最极乐之事。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信息发达的社会,有什么东西学习了解不到,尤记得当初在大学里面,她还和同寝的姐妹们彻夜长聊过这个话题。
那时候,宿舍里面的老大,一个和她男友感情极其甜蜜的女孩子,就曾言之凿凿的向她们传授过,如何分辨一个男人是否处子之身……
花蕊娘只觉心里一空,一股子难言的郁气积在小腹处。她并非礼教的护拥者,再说这礼教,从来不是为了男子而定……只不过她已动了与宗少城此生相依的念头,自然希望一切完美非常,旦有些许瑕疵,总是叫人难以接受。
她也知道,如今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家中的少爷身旁都有一两个通房丫鬟,以引导他们通晓人事,而不至于懵懵懂懂,在一个色字上面栽了跟头。可是知道归知道,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用理性来思考?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也是冰清玉洁之身?说什么贤良淑德,那不过是用以蒙蔽迷惑人心之言罢了。
可她终究也只是猜测罢了,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难不成叫她当着面问宗少城,我觉得你接吻拥抱的动作太过熟练,你给我老实了说,到底还是不是处男之身?
要是她真敢问出这样的话来,只怕通达如宗少城,也要被骇得掉了下巴,无言以对……
只见花蕊娘时而蹙眉,时而嘟嘴,眼里的神色一阵比一阵复杂。宗少城顿时诧异,为何刚才还一副娇羞可人摸样的她,忽然间竟似十分不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宗少城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捏着她的手讨好的唤道:“蕊娘……”
花蕊娘正在暗自转动着那点子羞于告人的小心思,猛然间听到宗少城一唤,竟然吓了一大跳。她急急忙忙抬起头来,一对上宗少城的目光,便勾起了正充斥在心头的不悦,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
“你今天不用钻研兵书练习骑射了么?怎么有空下山来了?”花蕊娘转身往书案后面的靠椅上一坐,大刀金马的问向宗少城,颇有几分颐气指使的味道。
宗少城愣了一下,只当她是在与自己逗趣玩乐,便佯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摸样,轻轻一笑向她拱手施了个礼,极为配合的答道:“小生思念难捺,千辛万苦跋涉而来,还望蕊娘开恩,赐以笑颜以慰小生相思之苦。”
这话要是换到平时,保准能逗得花蕊娘花枝乱颤。可她这会儿心事重重,正在气头上面,见他这般油嘴滑舌,那疑虑就更深了两分,如何还会给他好脸色看,轻哼一声便将头扭开了去。
宗少城这下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案前面,一脸为难的向着她道:“蕊娘,你真的恼我了?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不是不知道,诸葛遥那小子争强好胜得很,我若连他都抵不过,又怎能有十二分的把握下场一试?”
花蕊娘面上微微动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回过头来静静的看向他。
宗少城松了口气,连忙伸手轻轻捏了花蕊娘的手指,诚恳的说道:“你莫生气,我答应你,往后我每隔三天下山一次,你要想去甚么地方游玩,我陪你去,你若是有公事要忙,我就在一旁陪着你,这样可好?”
“油嘴滑舌,”花蕊娘嗔了他一句,继而惊声道:“你说公事我才想起,贺叔呢?我找他有要紧事呢。”
宗少城轻轻一勾嘴角,眼里温柔得似要化成一汪清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他在账房,我陪你去寻他。”
“嗯,”花蕊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拔脚便往门外走。见她这副风风火火的摸样,宗少城抿笑着摇了摇头,便将手负在身后跟着走了出去。
贺掌柜的家眷并不在瑜棠镇,半月居后院便是常年清静。此时小径上一个人也没有,宗少城落在花蕊娘身后半步,盯着她背影的眼神时而热烈、时而温柔、时而深邃……
“蕊娘,”宗少城忽然轻轻唤了一声,一步迈上来与她并行:“你在半月居,还住得惯吧?”
“有什么住得惯住不惯的?”花蕊娘瞥了他一眼,便微笑道:“看在你的份上,贺叔待我恭谨有加,起居饮食都打理得周到,挺好的。”
“什么叫看在我的份上?”宗少城略一摇头,好笑的看着她道:“你如今是桌游馆的大掌柜,贺叔还能待你差了不成?”
“也是……”花蕊娘轻轻叹了口气,用眼梢打量着他,轻声道:“其实少城,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总觉得,这个大掌柜,来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将来花家就算有所收益,总还是借了你的力。”
“那有什么不好?”宗少城神情一凛,立刻敛了笑容,站定转身面向她道:“你不要总想着是因为我,都跟你说过了,贺叔这人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若是你的法子不顶用,就是我的面子,他也不用买的。再说,将来你嫁作我宗家妇,我现在有的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就算是提前拿出来用,那又有什么大不了?”
“总是说不过你……”花蕊娘迟疑了一下,便启唇笑道:“不过什么你的我的,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白纸黑字摆在哪里,将来桌游馆的生意,那可是要公事公办,账目清晰的。你可休想现在用话来哄我,将来好讨了便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