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连云山脉。
凄冷夜晚,山岩之下,因昼夜不停的奔波,燕小七已是身心疲惫,抱着剑袋沉沉睡去,而白衣剑客今夕与李剑诗相认,竟是一身倦意全无,父子二人盘膝对坐于火堆前,一夜长谈。
不远处一座山坡上,裴惊鸿五人暗中潜伏,观望岩石下的场景,等待时机。
“惊鸿,那可是李剑诗的魂魄,咱们招惹不起,趁早离开吧。”
楚子淳低声言语,示意裴惊鸿放弃刺杀李纯阳的想法,其余人亦是个个胆战心惊,眼下还是保全自己性命最重要。
“是啊,咱们跋涉几十里山路,可不是为了来送命的。”林牧之附和道。
“何必如此心急?”
裴惊鸿皱了皱眉,冷声道:“那个李剑诗不过是一抹魂魄,空有其形罢了,他要是真有本事,早该发现我们了,再等一日,看看情况。”
言罢,裴惊鸿目中浮现出些许狠厉之色,他执意要斩杀李纯阳,亦有心得到九虹石,错过今日之机,怕是再无机会!
翌日,月隐星稀,天色蒙亮。
岩石之下,李纯阳伸了个懒腰,顺手解开腰间的黄葫芦,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酒,暖暖身子,旋即又递给刚刚醒来,依旧睡眼朦胧的燕小七。
“呵,以前你可是滴酒不沾,唐老爷子教你的?”李剑诗唇角噙笑,问道。
“算是吧,不过酒量一般,跟父亲比起来,还要差些。”
“出来闯荡江湖的,的确是离不开酒。”
李剑诗点了点头,旋而再道:“清风明月,使得可还算趁手?”
李纯阳伸手擦了擦嘴角,起身打开剑匣,取出清风、明月双剑,两只锃亮剑锋上,紫青光华荧耀,隐隐传出清寒、温热之感。
“清风剑中藏有寒冰之势,明月剑中藏有烈焰气息,从何而来?”李剑诗伸手接过双剑,不禁问道。
“我将淬阳金珠的真元,和千年雪灵芝的真元纳入双剑之中,提升了几分剑势。”
白衣剑客淡笑着解释起来,可李剑诗的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
“这两把剑,都是用极好的灵材铸成的,但这两股气势,一冷一热,交织在一块儿,必然会损伤剑体,日后练剑,对冰火之势的使用,一定要慎之又慎。”
李剑诗一脸严肃地提醒过后,他的残魂之躯又变得黯淡了几分,李纯阳注意到魂身的变化,当即剑眉微皱,他正想问些什么,李剑诗却转过身去,望向最近处的一座孤山。
“看来,真没多少时间了···”
李剑诗喟叹一声,双手紧握双剑,毅然道:“纯阳,你和我来。”
“小七,劳你在此稍歇。”
李纯阳和燕小七打过招呼后,便背着剑匣,追上李剑诗的脚步,后者轻踏数步,猛然震起一股真元,挟裹着李纯阳的身体,带他飞上崖顶。
山上云岚环绕,遮掩二人身形,裴惊鸿不禁皱了皱眉,但看到在山下独自徘徊的燕小七,他又稍稍镇定了一些,想来李纯阳和李剑诗,并不是要离开此地。
踏!踏!
高耸孤峰,矗立于深邃壑谷与群山之间,登顶时,正逢曙光破晓,让人在凛凛寒风中,感受到一丝暖意。
经白日光辉照射,雪袍人魂遍体浮现出美玉般的晶莹光泽,李纯阳隐隐感到有些心慌。
“日出东隅,残照西州,十载春去十年秋;剑上红尘,诗中锦绣,半生豪气半生愁。”
李剑诗对日吟诗,面容上不见任何情绪,他饱提一口真元,旋剑启锋,紫青光华闪耀,极致剑势,瞬间惊散万千云岚!
“纯阳,你已精熟《侠客行》的十八剑式,为父今日再传你三招,合称‘风月合璧’,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罢,李剑诗挺身提剑,周身白雪飞扬,看起来颇有几分出尘仙姿,双剑碰撞之际,只见他将真元全部引至清风剑剑锋之上,遂而旋身转动,霎时,数不清的剑气横扫出去!
嗡!
一声剑啸,惊彻天地,李纯阳清楚地看到,以山峰为中心,无尽剑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十里烟岚荡然无存!
“第一招,‘清风扫六合’,一夫挡关,可破千军万马!”
李剑诗目露杀意,再举双剑相互碰撞,但这一次,是以明月剑为主,天地之间的真气,好似都在这一刻为他所用,疯狂聚拢,厚积薄发,朝着前方猛然落斩而下!
轰!
只见一道斑驳剑痕从崖顶迅速向下延伸,直至山脚,大地震颤,木石崩塌,整座山体竟是一分为二,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剑之威,破了山岳,在不远处观望的裴惊鸿等人,无不是感到心惊肉跳。
“这第二招,‘明月照八荒’,攒势后发,可斩比你境界更高的修士!”
说到这里,李纯阳认真点头,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已经记住了每一个出剑的动作,以及剑势的增减,日后勤加练习,必然能领悟其中精髓。
随后,李剑诗缓缓放下双剑,散去脸上的严肃,恢复了温和平静的模样,说道:“风月合璧的最后一招,乃是以单剑积攒剑气,真元合于一处,竭尽全力、舍身忘死地出剑,呵呵,多说无益,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自然就会领悟到了,我也仅仅是在天山雪顶用过一次。”
“孩儿谨记,日后一定勤加苦练,不负父亲的期望。”李纯阳郑重地回答道。
“好,那我就放心了。”
铛啷!铛啷!
李剑诗言语间,风月双剑竟是锵然落地,只见李剑诗的双手、双足,逐渐化作斑斑光点,随风而散。
“父亲,父亲!”
李纯阳猛然一惊,急忙上前,想要伸手抓住李剑诗的雪袖,可整个身体扑了个空,白衣剑客此时彻底慌了神,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袍人魂逐渐消失,无能为力。
“纯阳,人生在世,或早或晚,终究会迎来生死离别的一天,不是吗?”李剑诗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安慰道。
“不要走,你不能走!”
李纯阳声嘶力竭地喊着,整个人颓废地跪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父子重逢,互诉心事,竟是只有短短的一夜,而一夜过后,便是天人永隔,他无法接受这恍如大梦一场的事实!
“少年侠骨凌云梦,古来尘世几英雄?斜阳剑酒须快意,江湖走马寄余生!”
诗吟罢,魂魄消,孤山之上,只余飒飒寒风,陪着落寞的白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