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霍萧寒仍然冷肃地蹙眉看着自己,并没有拿起那碗甘草绿豆糖水,轩辕梦儿又再笑道:“夫君快喝了吧!夫君此刻看上去虽甚是精神,但梦儿若猜得不错,夫君定然仍觉头脑昏沉胀痛吧?喝了这碗甘草绿豆糖水,定会神清气爽,肠胃安适。”
见霍萧寒仍是不动也不语,她又以哄孩子般的口气,催促劝说道:“梦儿不会骗你的哦?夫君,快喝了吧?”
“长公主,你实在不必单独给我煮什么糖水、汤水。”面对她的满腔热情与无敌自信,霍萧寒终于想好了拒绝的措辞,“我在军中十年,从西北边关到西南边关,向来与将士们同饮同食,将士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从来不曾有任何特殊之处,长公主不应让我成为一个例外。”
闻言,轩辕梦儿欣然一笑:“夫君放心吧!将士们今日,也要喝这个呢?”
“他们也要喝?”
“正是。梦儿今晨想到,军中将士们宿醉之后,最好喝些甘草绿豆糖水解除酒毒。因此,梦儿今早在伙房之中,除了亲手为夫君熬煮了一锅,还和伙夫们一起,熬了十二大锅的甘草绿豆糖水,足足装满了二十个大木桶。此刻,火夫们正用板车装载着,给各营各处的将士们送去。而火房中那十二口大锅,此刻还在继续熬煮呢?”
“长公主竟然想到,要给将士们煮糖水?”霍萧寒微眯俊眸,似是有些意外。
想不到她一个高傲而娇气的长公主,心里竟然也装载着全军将士。
“是呀!夫君若是不相信,可以到帅营外看看嘛!”轩辕梦儿笑道,并不介意他对她的质疑。
“不必了。长公主说的话,我怎会不相信?”
“那么,夫君先喝了这一碗吧!军中人人都有得喝,这是专门给夫君的呢!”
霍萧寒略一思索,终是端起那碗糖水,拿起小汤匙,优雅地地吃了起来。
轩辕梦儿含着笑意,看着他喝完,又拿起汤勺给他舀满了一碗:“夫君再喝一碗吧!”
霍萧寒并不拒绝,默默端起碗,又是缓缓吃尽,才将碗匙置于案上。
“夫君再喝一碗?”
“不必了。”霍萧寒淡淡谢绝。拿起案上的毫笔,他继续在纸张上认真书写起来。
轩辕梦儿没有打扰他,默不作声地收好陶罐,递给霍云端了出去。然后,她便在距离帅座数步之遥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来,以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专注于纸上笔墨的霍萧寒。
帅营内一时安静无比。过了许久,霍萧寒忽然从案上抬起头,才惊觉她仍安坐于帐内:“长公主……还没走?”
“梦儿在侍奉夫君啊!夫君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梦儿便是。”轩辕梦儿微微一笑。
“不必了。”霍萧寒冷声道。
他扫视了一下营帐之内,见那霍云出去后竟然没有再进来,心中不禁一阵恼怒。
这霍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谁允许他擅自离开的,又是谁允许他将无忧长公主留在此处的?
见霍萧寒再度蹙起眉心,轩辕梦儿立即明白了他的不悦。她故作无辜而又极明事理地问道:“梦儿留在这里,打扰夫君了么?”
霍萧寒只望着她,没有作声。这还用得着说出来么?
可轩辕梦儿却故作看不懂,极其乖巧地说道:“若然梦儿真的打扰了夫君,那么梦儿便先行告退?”
她张大美眸,认真地瞧着他,等待他明确下逐客令。
“若然长公主没有什么紧要之事,不妨先回自己营帐歇息吧!”霍萧寒稍作权衡,终是婉转说道。
毕竟,东昊经历过无忧长公主的失而复得,对于一位流落异国长达四个月的尊贵长公主,反省自身,他这一国大将军无论如何也该对她再客气一些。
含着笑意的澄澈双眸,彻底读出了他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之感,轩辕梦儿内心无声地苦笑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娇嗔说道:“好呀,那梦儿不打扰夫君了!三日后我们便要一同回洛都,夫君可别总顾着忙碌军中之事,以致累坏了身子。”
霍萧寒没有接受她的关切之语,只淡淡说道:“长公主请自便。”
那来自他冰冷脸色与冰冷声音的寒气,直抵轩辕梦儿的心底,但她始终保持着俏脸上明媚的笑意,站了起来:“夫君多保重,梦儿告退了。”
走出帅营,轩辕梦儿迎着初春暖阳,紧闭双眸深吸一口气,终于压下心头的不快之感,缓缓抬步离开。
军营之中,伙房的运餐板车正在四处运送糖水。不少宿醉醒来的将士,喝下据说是无忧长公主亲自调配熬煮的甘草绿豆糖水,不仅觉得这从未喝过的汤水美味无比,更觉喝下之后身心舒泰,肠胃畅适。
一时,众人都在交口称赞,不仅大将军大方豪爽,昨夜大宴众人,就连尊贵无比的无忧长公主也心系将士,竟亲手为将士们调配糖水,还一处不漏地运送到军中各处。
因此,当他们看到无忧长公主又如仙姝般在军营四处飘荡时,都禁不住个个脸露笑意,更加恭敬地行礼致谢。
轩辕梦儿脸带笑意,感受着将士们的善意,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雷屹将军的营帐之外。
雷将军远远笑着迎了出来,拱手作揖:“末将代六百兄弟,感激长公主救命之恩!”
他知道,是无忧长公主派人给西越三皇子送出解药,才换得自己与六百战俘兄弟平安归来。昨日他一回到东昊军营,便迫不及待想当面向长公主道谢,可听闻长公主身体不适,终日不曾迈出营帐半步,他才不得不耐心等到今日,才亲口表达感激之情。
“雷将军何必如此客气?若不是为了我,你们也不至于落入西越人手中。说到底,此事皆因我而起。”轩辕梦儿毫不掩饰地自己的过失。
“长公主此言差矣!为了长公主的安危,我等死不足惜。”雷屹忙道。
“对了,那位郭副将呢?昨日被打了四十大板,他如今怎样了?”轩辕梦儿好奇问道。战俘之事祸起郭副将鲁莽行事,可最终的根源,还是与她落入凌漠风之手脱不了干系。
“劳长公主记挂,他昨日挨了板子,如今正躺在帐内养伤呢!”雷屹指了指旁边一处大门闯开的营帐。
轩辕梦儿抬起脚步便走了进去。雷屹等人连忙跟在了身后。
挨了四十大板,以致屁股开花的郭副将,自昨日受刑之后,便一直趴在一条长凳之上,一动也不能动。
此刻,听得雷将军说:“郭冲,长公主看你来了。”
郭冲吓得连忙抬起头请罪:“郭冲不能下地迎候长公主大驾,请长公主恕郭冲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