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如果今日不惩治了赵恶霸,她竺绾绾恐怕没法正常营业了。
父亲待葬,搞钱是第一要务,谁都别想耽误她。
只能出手。
竺绾绾端立于拴马桩上,冷冷注视着赵家少爷,朗声道:
“赵家恶霸,为富不仁。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吾今借路,遣发丧行。唢呐一响,大显威灵。父老乡亲们,捂上耳朵。”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少女端起唢呐,吹出乐声。
这乐声不同寻常,尖锐刺耳,振聋发聩,仿佛三更鬼哭,阎王夺命,听了叫人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大家赶紧捂上耳朵。
刚捂住耳朵,便仿佛陷入无声世界,什么喧闹都听不到了。
而赵少爷和他的家丁境况却全完不同。
他们想要堵住耳朵,却仿佛被魔音穿耳一般,骇人的唢呐声就像是千万根利针一样扎进他们脑中,根本无力抵抗,只得死死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发出凄惨地嚎叫。
竺绾绾面如冰霜,继续吹奏着。
诡异的丧曲虽然也传到了酒店二楼的众人耳内,但毕竟离得稍许远些了,杀伤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只是听着叫人牙床发麻,浑身不爽。
亲眼目睹了赵家少爷和下人痛苦不堪的样子,周遭乡亲却丝毫不受干扰,众人皆悚然。
福满讶异:“这唢呐乐声竟能如此诡秘?”
夫人也困惑。
只得继续默然注视着少女。
一曲吹停。
家丁们终于不再满地打滚,缓了缓神,用力揉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渐渐恢复神智,准备扶少爷起身。
可是再看赵家少爷情况却非同一般了。
他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似是昏迷不醒,面上一副受了重伤的神情,口角都流出了鲜血。
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竺绾绾的唢呐声确实有鬼了。
家丁惊惧不已:“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竺绾绾冷然道:“送魂罢了。作恶多端的人,自有鬼来收。”
家丁们一听大惊,纷纷急切地呼喊摇晃着少爷。
可是少爷面白如纸,仿佛三魂丢了七魄,虽有出气,却无进气了。
只得抬起少爷的身体慌忙往赵家赶回去,先禀报老爷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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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家人远去了,乡亲们看着竺绾绾从拴马桩上下来,纷纷好奇问道:“姑娘,你没事吧?你是怎么吹的,赵家少爷就那样了。”
竺绾绾感激地朝周围人深深行礼:“感谢各位乡亲们出手相救。那个恶霸,只不过是听了我的曲儿受了内伤,回去怕是得躺上三五个月了。”
一位年长的大伯赞道:“姑娘你厉害呀,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耐。这唢呐技艺恐怕十里八乡的老把式里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看众人与少女热络地聊天,夫人朝福满行了个眼色。
福满得了授意,迅速下楼来到竺绾绾面前:“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竺绾绾抬头朝二楼望去,一衣着华丽的贵夫人坐在窗口,远远望着她,露出温和善意的一笑。
竺绾绾随福满上了楼,福身见礼。
夫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身着大红毛毡斗篷,头戴宝石金簪,看着就雍容华贵。
如此这般面对面见了,竺绾绾的长相更是叫夫人心下大惊。
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盯着竺绾绾的脸出了好一会儿神,夫人道:“叫什么?多大了?卖身葬父?”
“回夫人,小女竺绾绾,十四了。只卖艺,不卖身……”
福满将一锭金元宝放在竺绾绾面前的桌上。
“这是十两黄金,我买你入府,做我的人。如何?”
夫人的表情高贵冷艳,霸气逼人。
竺绾绾第一次见货真价实的金元宝,眼睛都直了。
心里飞快地换算着: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等于十贯铜钱、等于一万文铜钱。十两黄金……十万文钱?
自己十三四岁、干巴瘦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竟然能值个十万文钱!
这是何等殊荣!
多谢夫人抬爱!
阿巴阿巴……
钱钱,香香。
富婆,贴贴。
唯恐夫人反悔,竺绾绾当即从善如流地跪下:“但凭夫人差遣。”
竺绾绾心里暗暗得意。
看看,就算系统还没给我发金手指,本姑娘就能靠自己的职业特长解决燃眉之急了。
夫人一定是看中了我出神入化的唢呐技艺。
还得是我。
竺绾绾看过父亲的卖身契,父亲十岁卖进赵地主家,只卖了半贯钱。当时正闹饥荒,祖父家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就把父亲贱卖了。
如今父亲停灵在堂,急需赎身除籍,买棺下葬。
问过邻里的老人们,办一个像样的葬礼需要五两银子。她本来还准备好好地乞讨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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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思虑周全,害怕竺绾绾年纪小没经验,于是派年级较大的福成、福稳二人,带着几名护卫去帮竺绾绾先解决卖身契事宜,后办葬礼。
待一切安排妥帖后,再离开此地,返回沣都府上。
竺绾绾带着二位老仆下楼时,看到围观看热闹的乡里乡亲还没散。
一位大娘道:“姑娘,我这里有几十文钱,你拿去吧。刚才看你身世可怜,专门回家取了些钱来给你。”
另一位大爷说:“我这里也有些。”
围观众人也纷纷说道“我也有些”、“不多你别嫌弃”、“好孩子,快些收下把父亲安葬了吧”。
竺绾绾看着这些陌生而又温暖的面孔,突然鼻子酸酸的。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有钱有势的人,但是他们不仅愿意自发地保护自己不受恶霸伤害,还竭尽所能地拿出钱才来支援自己。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面对父亲新丧,地主欺压,她一度感觉寸步难行,暗无天日。
可是如今街坊邻居们纷纷表达善意,暖得竺绾绾感动不已。
竺绾绾微笑拜谢众人,语气里难掩欣喜:“谢谢各位乡亲们慷慨相助,小女感激不尽。刚才楼上一位贵人姐姐已经付了十两黄金买我入府,我有钱为父亲赎身下葬了。”
众人纷纷好奇地向楼上望去。
一位大叔担忧地道:“你可打听好是哪家大户人家要买你入府,掏了这贵价莫不是要入府为妾?你可别被人哄骗了去。”
“大叔放心,贵人人美心善,一定不会亏待我的。这不,还叫两位叔叔帮我去赵财主家赎身呢。”
看着竺绾绾天真的面庞,再看身后的仆从们。
虽然都身着下人衣饰,但是料子看着决计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的下人能穿的。
且二人模样周正,连跟着的侍卫都是一身正气……
罢了,只能嘱咐叫竺绾绾机灵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竺绾绾感念乡亲们的关怀,内心震荡,思虑片刻,慷慨激昂道:
“乡亲们,我先去商讨父亲卖身契事宜,再去义庄为父亲入棺,如果各位得闲可以来送父亲一程。待下葬后,我在这渚香楼摆宴答谢各位乡亲的相助。”
一位魁梧的汉子高声说道:“忙自然是要帮的。赵财主家一贯横行霸道,只怕你们几人不足以震慑他。
咱们都去给姑娘撑个场子,做个见证。如果他家还有意为难姑娘,咱们就算闹到衙门去,也要给姑娘讨个公道。”
“去,都去!”大家附和着。
众人群情激奋,看来是对赵财主家的罪恶行径忍耐已久,今天无论如何豁出去了也要帮竺绾绾一回。
于是竺绾绾带着仆从侍卫,父老乡亲,邻里邻居足足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踏进了赵财主家门槛。
众人拾材火焰高。
赵财主虽然凶狠,但是看着众人斗志昂扬的样子,难免也有些发怵。
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他心里虽恨,面上却也不敢再寻竺绾绾的麻烦,痛快地结算了所谓的违约金,将竺父的卖身契当众销毁。
乡亲们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扬眉吐气,马不停蹄地又分头帮着竺绾绾买棺的买棺,买地的买地,刻碑的刻碑。
不到半日,竺父便在众人的帮扶下风光大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