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面容冷峻，薄薄的镜片下是冷郁的目光，他自管理封府以来，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因而平日里下人们若是没犯错还敢跟沈言说上两句话，可若是不小心犯了错误，那见了沈言都一个个跟见了阎王似的，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上。
褚玉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垂着脑袋，肩膀都要抖成筛糠了。
“你错了？错哪了？”沈言立在那，一身深蓝色西装衬得她整个人笔挺了很多，本影视儒雅礼貌的一张脸，此刻阴沉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言一开口，褚玉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连磕头：“沈管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偷上街给少夫人买纸钱，都是我的不对，请沈管家责罚我吧！”
“责罚是一定的，不过你来这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府里的规矩，你不知道么？”男人始终是冷冷淡淡的语调，声音不高，却足以把褚玉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褚玉趴在地上，哪里敢抬头，带着哭腔，又委屈又胆怯：“沈管家……褚玉知道错了……求沈管家责罚……”
“好，自己去领罚，二十棍。”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严肃而没有任何表情。
褚玉一听二十棍，吓得哭得更凶，抬头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泪珠，朝男人哀求道：“沈管家，少爷吩咐……我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少夫人，我……我不能去领罚……”
她鼓起勇气，抱着可能被沈言打死的决心顶撞。
果不其然，沈言的脸色更难看，冷声道：“也罢，既然你不能去领罚，那就在这里受罚好了，”他扭头，对沉香院门口站着的家丁道：“来人，给褚玉上罚，二十棍！”
沈言话音一落，两个家丁就走了过来，拉着褚玉朝院子里的石桌上去，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一人多高的大粗棍。
褚玉从小长在封府，她见过不少人挨棍子，事后都是屁股开花，可这次真要打在她身上，人还没拽过去，她就大哭大叫了起来：“沈管家……我知道错了，别打我，太疼了……沈管家……”
男人立在那，微微蹙眉。
褚玉还是被按着挨了第一棍，疼得眼泪直往外飞，声音沙哑的求饶了起来，“沈管家……我好歹也是你买回来的，你就手下留情……褚玉真的怕疼……”
沈言不言不语的看着，眼前恍然闪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粉雕玉琢的模样，眼睛像黑曜石闪着光。
“停下！”
褚玉正哭喊，沙哑微弱的一声在院子里响起，是阎霄的声音。
阎霄在里间卧室就听到了褚玉的哭喊，褚玉帮她买纸钱受罚，自然她是罪魁祸首，出来帮她也是自然的。
褚玉哭声一顿，仰头看着阎霄步履缓慢的从客厅走过来：“少夫人……”
沈言面容一变，扭头朝阎霄看过去，见阎霄走路不稳，想去扶，又碍于男女有别，示意家丁松开褚玉，给褚玉使了个眼色。
褚玉立即从石桌上爬下来，朝阎霄跑过去扶着她：“少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虚弱……”
“我没事，”阎霄打断她，目光落在沈言身上：“沈管家，褚玉是我让她买的纸钱，她没错，如果你非要罚，就罚我好了。”
说着，阎霄的目光又落在石桌前站着那两个家丁身上，看着家丁手里的木棍，脑子画面一闪，当初阿爹也动过家法，把她打得屁股开花呢……
想想往事一幕幕，恍如隔世。
沈言怎么敢，忙低下头，“少夫人说笑了，在下怎么敢，外面风大，还是让褚玉扶您进屋休息吧！”
男人说完，目光从褚玉身上扫过，然后带着家丁转身离开。
褚玉被男人临走前那一眼看得又是浑身一紧，呆呆的站着，等人都走出了沉香院，她才敢松一口气。
“少夫人，多谢您求情！”褚玉感激的道。
阎霄淡淡笑了笑，咳嗽两声：“是我谢谢你，以后这种事情我不会让你做了。”
她再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褚玉点点头：“少夫人，我还是先扶您进屋吧！”
阎霄缓缓点头。
……
褚玉按照医生交代，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阎霄，每天早晚乌鸡参汤，连饭菜里都添了名贵补气血的中草药，过了两天，她气色就好了不少。
咳嗽也渐渐好了，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已经能自己在院子里走走了。
她从没问过褚玉能不能出去，她知道她不能，而且她从刚来封府恢复意识，单看封府这古朴的建筑就知道，这个宅院定然不小，即便她出去，恐怕也找不到府门在哪。
已是深秋，天已经渐冷，风是凉的。
阎霄在院子里走了走，不一会儿就被褚玉扶着回房：“少夫人，外面风凉了，您身体还没养好，不如坐下来我帮您泡壶茶，您品品？”
阎霄淡淡点头：“也好。”
褚玉搬来了茶具，一套青玉色的茶壶茶杯，她手法娴熟：“这茶呀，是今年的新产的黑茶，喝了对身体也有好处的……”
褚玉便说边用滚水冲了第一泡，倒掉之后，才冲了第二泡，给阎霄盛了一杯，放到她面前。
阎霄端起来，低低的闻了一下，茶香四溢。
“来人，把院子围起来！”
沉香院里，忽然有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褚玉吓得一顿，差点没烫着自己。
她在封府这么多年，可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情，立即起身，对阎霄道：“少夫人，您在这坐着，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阎霄淡淡的点头，什么也没说。
褚玉出了门，本要破口大骂谁敢在封府撒野，刚抬脚出了客厅，吓得脚都软了，一院子的当兵的，几乎要把沉香院围得水泄不通，中间站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蓄着胡须，看上去儒雅得跟个老书生。
褚玉在报纸上见过，那是内阁总理大人林宗简，而他身边站着的就是前两天已经来沉香院大闹了一场的林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