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红色的火光在这个时候猛地窜上了天空,在贝叶城之外不知多远的地方炸了开来。贝叶城里的百姓只被这处光火吸引了注意,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司元的脸色却猛然因此沉了下来,他松开了蔺子桑的手,低头在她的唇瓣上亲吻了一下,并在她耳边低语道,“出事了,我要出城去,你先回府与阿泓一处,到时候倘若情况有变,你可记得我带你去看过的暗道?”
这个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蔺子桑在慌乱间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又抓住司元的衣袖,“你当心些。”
贝叶城能有的让司元想到后路的变故,无非是战争。倘若真的是,那么挑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的对手,无疑挑了一个好时机。
众人在那一枚明亮的红光下,正好看见司元与蔺子桑交握的手,与两人依偎在一处的亲密姿势。对于他们两个,男女之间无不艳羡。男子都想有蔺子桑这样一个美貌绝艳的女子做妻子,而女子又有谁不仰望着司元这般的男子。
这在喜悦中焦躁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街边便有忽然涌出的卫兵,强制要求众人回去自己家里。方才还显得欢愉热闹的场面,一时之间就乱了套。
蔺子桑压下心里的不安,扭头飞快的往将军府走去。恰好与匆匆出来的阿锦陈拓遇在了一起。
“我与阿拓出去,你在家里与阿泓一处,倘若事情有变,好好照顾自己。”阿锦的眉头也难得的锁在一处,她匆匆的交代了两句,脚下便运起了轻功,飞快的往城楼上去了。
蔺子桑应声,然后更是加快了往里走的脚步。将军府这时候十分安静,树影摇曳,在暗夜里显得有些诡谲妖异。她走下台阶,穿过长廊,最后在书房前撞见了司信泓。
“子桑姐姐!”司信泓的身边跟着小虎,一见到蔺子桑立马窜了过来。
小虎并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只不过是一向到了夜里就要被关起来睡觉得它这个时候却忽然被司信泓给放了出来,既是新奇又是欢喜,心里便想着找蔺子桑。这不,蔺子桑自己就过来了,使得它欢乐极了。
蔺子桑在这个时候却无意于安抚或者回应小虎的情绪,她拉过司信泓,推开书房的们,就着暗黑的灯火往里走去。
“别怕,”她轻轻的摸了摸司信泓的脑袋,“你父亲已经出去了,有他在,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这一份对司元的肯定,不仅蔺子桑有,贝叶城里的任何一个人几乎都有。在经历了头一波被赶回家里的惊惶以后,众人都回过味来,外头恐怕是出了事情了。对于才从乱子里走出来的贝叶城人,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不少人抖成一团,生怕外头有人杀进来,将司元曾经的手段再用一遍,血洗了这贝叶城。
“怕什么!”甘老汉看着一群街坊四邻,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用力的在一边的碎瓦片上砸了下,瓦片碎成渣子,也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众人的视线随着这一声响动聚焦了过来,甘老汉声音沙哑,却带着肯定,“有司将军在,咱们什么抗不过去?外头现在什么事情我是不知道,倒是倘若外头有人想要咱们不好,咱们怎么办?谁还愿意给外人做奴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有在过了正常的生活以后,才能反之体会到曾经贝叶城人所受到的屈辱。如今再用什么来换这一份自由也不成。
“那我们就用命与他们拼!”有膀大腰圆的汉子站了出来,粗声粗气的喊道。
“从前那等狗日子我可再也不愿意过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总比子孙后代都活不成人样来的好!”有女人也站了出来,一时之间引来附和无数,群情激愤。
“司将军这会儿定然正带着士兵们为了咱们拼命,咱们先不能乱,”甘老汉站了起来,“我们先等着,不能擅自动手,不能给外头的人添乱。”
百姓的声音因此又稍稍沉寂了下去,只不过众人的脸上都换了一种神色。他们已经不是半年前任打任骂的贝叶人,他们有了自己向往的生活,自然愿意为了这一种生活而付出代价。
司元换了劲装战袍,听完了从外城岗哨处快马而来的士兵的报告后,快速集结了五千的军队,而刘勋与胡景逸也分别率领一千部将从两翼位置形成保护,将有意于向贝叶城靠近的敌军全部拦下。
红色的火光意味着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即的援兵。
穆华的军队就在城外,推进的步伐虽然缓慢,但是根本也不是外头岗哨卫兵能够阻挡的。不过,好又好在贝叶城外的岗哨卫兵有自己的布置。相隔的岗哨中间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这距离中有很多不能涉足的陷阱,如在薄薄的草皮下的捕兽夹,或者暗藏的坑洞。这在穆华军队推进的初期造成了很大的阻碍和损失,但他们也很快推测出陷阱地带。
穆华看着原本在哨塔之上的卫兵连着放了好几个红色的烟火,然后便从哨塔上跑了下来,策马飞快的奔逃而去。
“啧,我还道这司元手底下的兵多么了不得呢,没想到也就是这么些个软脚虾,看见一点儿阵仗,跑的比谁都快。”
他仿佛一点儿也没将因为中了陷阱而收了轻伤重伤的士兵看在眼里,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这点发现更加自得起来。沉闷的马蹄上在地上敲打出有节奏的鼓点,由远及近的,穆华也感知到了对手的到来。
后来有风国士兵回想起这一天来,依旧能够栩栩如生的描绘出那个迎着月光在众将士之前策马而来的劲装男子。他身上的杀戮之气,王者之气,无须动武就足够让人折服。
那是司元,尽管从前没有见过他,穆华也一眼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身后的士兵步伐整齐又迅速,如同狼虎之师,向他袭来。
“停,”穆华勒马,对部队比划了一个手势。
司元骑在红棕身上威风凛凛,他手执的长剑淬出冷硬的光,两人在阵前对视住了目光。穆华有意说明来意,最好想着司元能明白些道理,将牧场留给风国,那么两国便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达成和解。可是穆华没有想到,司元开口了,却只有一句话。
“犯我大齐者,杀。”
司元用力的夹了下马肚子,红棕矫健的身姿立刻飞射出去。
穆华来不及找到随从翻译司元的大齐话,他偏头的余光里就看见一把向自己竖着劈过来的长剑。穆华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握住马缰的手差点松了,狼狈的往后一躲时,险险的要从马上滑下去。司元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反手将长剑转向,动作快到闪出了一朵剑花,剑身锐利,霎那间就将穆华的右臂利落的削了下来。衣服与皮肉分离,血肉与筋骨分离,在瞬间从悬在马身上的位置沉闷的落到了地上。鲜血如注,从那碗大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溅在距离穆华最近的几位士兵脸上。
“啊!!”穆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落在了地上,一时之间不敢相信,直到手臂上传来了明显的痛感,他才忍不住放声大叫了出来。
他还来不及做什么,说什么,就已经没了一只手。穆华身边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即便他们并不愿意出战,也认为今天晚上的一场战事是无妄之灾。然而看着自己此刻的主帅被当面羞辱削臂,这对于风国人来说依旧是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
士兵们猛地喊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够鼓舞士气,将心里的不安全都压下。
穆华策马逃到一边,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握着刀与盾往前冲,他猛地吸了两口气,吐气的时候又急又乱。他的右臂没了。穆华捂住伤口,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远处已经拼杀在一起的两方士兵正纠缠的难分难舍,短时间内看不出胜负。
也许这一场仗还是能赢的,毕竟一眼看去,司元身后跟着的士兵不过是自己的一半罢了。即便自己少了这一失手,但是倘若真能打败司元,这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这个一次次将穆野打成手下败将的人,人们眼中的战神,也许今晚会倒在自己的剑下……穆华的野心从他的目光里全数的涌现了出来。就在刚才,他才被司元看下一只手来,可这个时候他却已经做起了今晚之后称王称帝的美梦。
司元骑着红棕,刀尖向敌一路无人能挡。他在穆华惊恐往后退却的目光下,斩了他身边最后几个士兵,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刀尖对准了穆华的喉管。
“你不能杀我……!”穆华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恐惧起来。他的半边身子不断的流血,面孔已经苍白的无法示人,身子更是抖成了一片秋风中飘忽的落叶,无力而瑟缩。
司元再如何狂妄,也不能对自己下了杀手,穆华想,他带着这点人马想在贝叶城稳居下去,怎么能不讨好风国!
有士兵看到这边的场景,想要抽身过来救穆华,却不想一转身就被身后的刀箭穿破胸膛,满目决然的倒在了地上。
“我为什么不能杀你,”司元的目光里闪过几乎是残忍的光芒,他的刀尖似乎十分随意的从穆华的铠甲上划过,那一身十分硬气的装束便再也无法在穆华身上挂住,而是如同它的主人一半,软落的从穆华身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