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桑抬眼看向她,眸光里依旧带着笑意,直视着怜妃眼底的冷色。
怜妃抬了抬手,轻轻的扯了扯蔺子桑的衣袖,“子桑穿着一身极是好看,好在没有挑错,本宫今天还担忧了一番,现下见了,才发觉是多想了,子桑这样的身姿,穿什么都必定是极其好看的,王子,你说呢?”
她转头去看穆野。穆野毫不避讳的笑起来,他的目光落在蔺子桑身上没有挪移,道,“这话不用问我,大家都是看得见的,子桑姑娘的模样,几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皆大欢喜,”皇帝也站了起来,他指着蔺子桑道,“美人难得,王子回去一路,也能带着温柔乡同行,”
穆野这时候的脸色才犹疑起来,随即转向了古怪,他猛地扭过头,看向自己带来的翻译官,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极快的话,在场没几个人听得懂。怜妃倒是听懂了,然而没有预想到这样的结果,因此不由得怔住。
穆野说他并不喜欢女人,又问翻译官,温柔乡是什么意思。喜好男色,这事情并不少见,怜妃稍稍讶异以后,忽然明白过来,然后猛地扭头看向了司元。而司元不过是随手举起酒杯,又抿下一杯酒。
他早就知道,怜妃的心头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因为他早就知道,故而对于蔺子桑被盛装打扮送到这里,才能显得这般不在意。不在意只是因为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与算计中,不会出现半点变数罢了。
“我不要这样的温柔乡,”穆野终于大概从翻译官那里弄懂了怜妃和皇帝的意思,于是立刻摇头道,“我在风国已经有了自己的情人,不,是我自己的温柔乡,”他说起这个,脸上刚硬的线条意外的柔和起来。
“子桑姑娘,抱歉了,”他转头,在明白蔺子桑原本被准备好要送给自己的女人以后,脸慢慢的红了起来。
“王子客气了,”蔺子桑微微垂下头,声线依旧平缓柔和。
皇帝和怜妃的情绪大起大落。怜妃是因为听懂了风国话,而皇帝则并不明白穆野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蔺子桑这般的美人儿。
穆野显得老实的紧,吃喝完毕就不愿意多呆,让下头的人捧好方才皇帝赏赐的各类珠宝古玩就要告辞,嘴上倒也还最后客气两句,“陛下有空,也可到风国做客。”
皇帝面上带笑,心里却道,去风国做客?那不摆明有去无回么。
王启正坐在一边,与司元一般均未说话。见穆野要走,才从桌后站了起来,“王子,远行路途坎坷,又是一番周折,不如在大齐多留几天,等天气暖了再做打算?”
“这怎么成,”穆野不高兴了,“多谢中堂好意,我心已经飞去了风国,只剩下一个躯壳在这里,日子过的没趣极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风国那个温柔乡并不太想,现在被人一提起,却发现自己原来也想的很了。穆野心里像是被无数的小绒毛挠过,记挂着心里那个人,痒的不行。
蔺子桑方才被郑重其事的推出来,这会儿穆野一走,她便不上不下的悬在了那里,站在依旧热闹的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增无减,她的神情却依旧沉稳。
“子桑,”司元开口唤她,蔺子桑转向他,“到我这里来。”
蔺子桑心里头那微微荡起的不安定感,立时被抹平。她谁也不看,谁也不管,提着裙子往司元身边快步走去,然后握住了他冲自己伸出的手,由他牵引着绕坐到了长案的后头。
穆野走了,热闹却还在继续。蔺子桑被介绍成了司元的义妹,一个原本该桎梏着他们亲近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能名正言顺的靠得更近。
蔺子桑跪坐在司元的身边,为他斟酒,又将杯盘的摆放位置换了,将和着司元口味的菜色放到他的面前。
“这个可以多吃,”她伏在司元的耳边与他低语。
司元不闪不躲,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手里的筷子顺着蔺子桑的指点,夹了一小块回来。
怜妃的手一抖,不小心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扫到了地上。
义兄义妹,虽不适合同乘,然而严苛算起来,倒也没人能说什么。赶车的是阮朗,他原本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外等人,宫宴散去,里头的人鱼贯而出时,他伸长了脖子仔细的在人群里搜索。第一眼看见了司元,然而便看见了司元身边的蔺子桑。
即便是艳妆华服,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蔺子桑来。
他不待咋舌,一旁又跑出一位小宫人来,递了一篮子东西到他手里,然后低头温声道,“今日诸位大人都喝的不少,怜妃娘娘特意给大人们赐了醒酒药,”
阮朗连忙一叠声谢过。
司元与蔺子桑一前一后的到了他的面前。当着司元的面,阮朗都没敢与蔺子桑打个往日般亲热的招呼。他连想要伸手去扶蔺子桑上马车,都被司元挡开了。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阮朗在心里大呼一声该死,这记性怎么就是不长?
马车里空闲宽敞,蔺子桑坐在一边,伸手取了一边的火折子要去点蜡烛。随后上车的司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而他的另一手则将马车门紧紧关了起来。
外头点着灯笼,红红黄黄的光晕照出一团一团的暖意,残余的地方全是黑暗。司元的身形岿然不动,只用力的将蔺子桑扯进了自己怀里。
蔺子桑不设防,或者说,她没料到窗户都没关上,司元就敢这样放肆。身边的马车拥挤,有几辆几乎是贴着这辆马车过去的,她能清楚的听见别辆马车上别人醉酒以后嘹亮的说话声。然而,外头的声音再响,却也盖不住她贴在司元胸口的耳朵听见的他的心跳声。
“将军……”她的指尖微微屈起,抵在司元的胸前,想让他稍稍放松施加在自己腰肢上的力道。
司元似乎应了一声,然而落进蔺子桑的耳朵里又显得全然飘忽,半点儿不真切。心许从方才在大殿上将军与自己说话开始,就都是假的呢。蔺子桑有些忍不住这么想,然而更让人忍不住的是司元此刻亲近的态度。
蔺子桑的心头跳了跳,她鼓起勇气,猛然间伸出了手,将原本放在司元胸前的手改为往他的脖颈后头伸去,竟是主动的环住了司元的脖子。
司元被她柔顺的态度弄的心软了些,但是到底还是应声问了一句,“欢喜?”
他到这时候还记得头前在大殿上,蔺子桑当着众人的面,对穆野说的那一句暧暧昧昧的话呢。
蔺子桑忽然有了笑意。兴许是因为此刻的司元有了普通人一般的情绪,且在她面前真切的展现了开来。诚然,他平日里会高兴,会不喜,会责骂,会关怀,然而那并不能让蔺子桑觉得自己有半点的特别。因为那是司元对于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有的情绪,但是这时候司元的话却像是在告诉她,我在意你,喜欢你,你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觉得今天还没有将大胆的事情全部做完,蔺子桑趁着四下漆黑,慢慢的抬起了头。她先在司元的下巴上试探的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像是找准了位置,将嘴唇不太准确的印在了司元的唇边。
“我欢喜你呀,最欢喜你,”她低声喃喃,热气拂到司元的脸上,带来一阵几乎让人颤栗的酥麻。
轻语呢喃,是情人间最亲密的叙述。司元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每一寸柔软都吞进自己口中,点滴之间细细的品尝着她的滋味。
她从来都是一朵鲜艳的花,追寻着热烈的阳光而盛开着。从前司元愿意远远的看着她,也觉得她特别而又美好。然而,当真正的尝试着将她归类为自己的所有物以后,司元才体味到其中美妙的滋味。
阮朗在外头赶马车,时不时的往后瞥一眼,却始终看不见马车里头的烛火亮起。他心下疑惑,却也没能往多过头的地方想。
兴许只是没找到火折子呢,阮朗顿时想通了。
“将军,到了,”阮朗停下马车,又在下头等了一会儿,以至于侯府里等着过来牵马的小厮都来了两个,他才忍不住出声了。八壹中文網
“先去云山院,让人收拾一间房间,”须臾,马车里头有声音响起。
司元低头用手轻轻拢了拢方才动作间蔺子桑迷糊散乱下来的头发丝,又对着外头的人道,“再与阿泓说,子桑今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