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处小院中。
“夫人,您快看看,这是今天的报纸。”月红一脸喜色,一手挎着篮子,另一手则是挥舞这一张报纸,从外面匆匆跑进了院子,一面喘着气,一面向着沈新桐说道。
沈新桐正坐在廊下为腹中的孩子勾着小鞋子,听着月红的话,便是将毛线针放下,从她的手中接过报纸,打开一看,就见那巨大的版面上刊载了一个消息,是说江南少帅顾远霆已于昨日出兵相助抚顺,南北联手对抗日寇,此战定能将日本人赶出中国云云。
沈新桐看着那报纸,眼瞳中便是一亮,唇角也是情不自禁的浮起了一丝笑意,“太好了,顾少帅出兵了,月红,江南出兵了。”
“是啊夫人,现在整个盛京的百姓都在说着这件事儿,大家都很高兴,巷口的孙先生还说,司令和顾少帅联手,一定能打得赢日本人的。”
月红口中的孙先生乃是这一片的教书先生,在这一处的老百姓眼中十分有名望。
沈新桐仍是笑着,她细细的看着那新闻,想起身在抚顺的丈夫,心里既是酸楚,又是温软,她向着报纸后面翻去,就见在第二版上,竟刊登了一张傅云深的照片。
那是他在战地指挥作战时被记者抓拍下的,照片上的他一身戎装,面容严峻,一双黑眸炯炯,透着坚毅的光芒。
沈新桐久久的看着那一张照片,她的手指轻轻的在丈夫的面庞上浮过,她的鼻尖酸涩,只将那一张报纸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那样的想念他。
“夫人,”月红见她如此,眼圈也是红了,只道:“等司令打完仗,以为您和纪先生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沈新桐听着月红的话,只觉一颗心顿时疼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望着照片上的丈夫,只低语了一句:“希望顾小姐,不会让他伤心太久。”
抚顺。
傅云深回到战地行辕时,已是深夜时分。
侍卫长看见他回来,顿时上前敬了个礼,唤了声:“司令。”
傅云深微微点了点头,他的面容仍是冷峻而肃穆的,周身上下仿佛仍是带着战场上的杀伐之气。
他径自去了书房,拿起了话筒,还不曾他拨出电话,侍卫长眸心微变,开口道:“司令,是想将电话打回盛京,打给夫人?”
“嗯。”傅云深吐出了一个字。
“司令,”侍卫长上前一步,按住了电话,他看着傅云深的眼睛,哑声道:“您不用打电话回去了,夫人她,已经离开了盛京。”
“你说什么?”傅云深皱起了眉,一手扯过他的衣领。
“司令,这是夫人给您留下的信,属下也是今天才收到的。”侍卫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到了傅云深面前。
傅云深低眸一看,就见那信封上果真是沈新桐的亲笔,他伸手将信封解开,抽出信纸,迅速的浏览了下去。
那一字字,的确是沈新桐的笔迹。
“司令,”侍卫长打量着傅云深的脸色,终是大着胆子出声,“您在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夫人的哥哥曾闯进了盛京的行辕,没人晓得他和夫人说了什么,属下收到的消息是,第二天,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那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傅云深喝道。
“司令,那两日正是这一仗最关键的时候,属下……实在是不敢告诉您。”侍卫长一脸的难为,一语言毕,便是深深俯下了身子,道了句:“属下该死。”
傅云深捏着那一张信纸,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只在书房中踱着步子,侍卫长看着他的背影,又是言道:“司令,依我看,夫人定是跟随她哥哥去了江南。”
“不,”傅云深摇了摇头,“她不会走。”
“司令……”侍卫长见傅云深如此,不免有些着急。
“她答应过我,会在盛京等我,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去。”傅云深打断了侍卫长的话,他的眸心暗沉的可怕,只盯着侍卫长的眼睛,与他道:“你即刻回盛京,寻找夫人的下落。”
侍卫长听着傅云深的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傅云深又是厉声喝出了两个字来:“快去!”
侍卫长心中一凛,再不敢说什么,只一个立正,十分洪亮的与傅云深道了一个字:“是!”
盛京。
半个月后。
清晨,月红进屋时,就见沈新桐趴在床边呕吐,她早起还不曾吃东西,只将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夫人,您又难受了?”月红慌慌张张的将餐盘放下,匆匆走到了沈新桐身后,为她拍顺着后背。
沈新桐这些日子的孕吐都是十分厉害的,刚开始还只是早起间会晨吐,可这几日却大有吃什么吐什么的势头,不消说那些大鱼大肉,沈新桐连闻都闻不得,就连一些米粥和十分清淡的小菜,她在吃下后也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了出来,一些时日过去,磨人的孕吐只将她折磨的更是消瘦了下去,下颚的轮廓也是越发尖细起来,只显得一双杏眸格外的大了。
沈新桐喘着气,接过月红递来的清水,她漱了漱口,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复又倚在了床上。
月红为她将被子掖好,看着沈新桐白皙的一张脸,只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夫人,这可怎么得了,您这吃什么吐什么,多难受啊。”
“没关系,”沈新桐见她着急,倒是虚弱的微笑起来,她拍了拍月红的手,以示安慰,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餐盘,则是言道:“月红,把早饭为我端来吧。”
“是的夫人。”月红起身,为沈新桐端来的早膳,不过是一碗米粥,一个水煮鸡蛋,与两样清淡的小菜,沈新桐的鼻尖刚嗅到食物的味道,胃里便是一阵的翻江倒海,她捂住口鼻,竭力将那一股恶心按捺了下去。
“夫人,您要是难受,就少吃点。”月红为沈新桐剥开了鸡蛋,看着沈新桐的样子,心里只一阵担心。
沈新桐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与月红微笑道:“没事儿,我多吃一口饭,孩子就能多得一分滋养。”
沈新桐说完,便是勉力压下那一股反胃,从月红的手中接过鸡蛋,吃了起来。
然而那一个水煮鸡蛋还不曾吃完,她又一次趴在床边吐了起来,就连眼泪都是流了出来。
“夫人?夫人?”月红焦急极了,比起她的焦急,沈新桐却显得沉静了许多,待她吐完后,她又一次漱了口,端起了米粥,一口口的慢慢喝了下去。
盛京饭店。
“小姐,这是少帅方才给您拍来的电报。”芝兰走进卧室,将一封电报递到了顾远霜面前。
顾远霜拿起一看,便是烦躁的将那封电报扔在了桌上。
“小姐,怎么了?”芝兰问道。
“还能怎么了?哥哥说,我再不回江南,他就要派人来把我押回去。”顾远霜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满是烦躁的样子。
“小姐,如今少帅已经答应了傅司令,出兵相助抚顺之战,这是不是意味着……傅司令即使没有娶您,南北也能联手抗敌了?”芝兰斟酌着开口。
顾远霜一听这话,便是气道:“我才不管,哥哥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的!”
“小姐您先别激动,”芝兰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劝慰道:“不然,咱们就快些回江南,好生问一问少帅?再或者,咱们去求求少夫人,少帅最在乎少夫人了,只要少夫人能在少帅面前为您说些好话,少帅还是会心疼您的。”
“我才不要去求她,求一个臭老九的女儿,丢份儿。”顾远霜呵斥着,她的秀眉微蹙,略一沉吟,已是有了计较,她的眸心明亮,道出了一句话来:“去让人备车,我要去抚顺。”
“小姐?抚顺现在在打仗啊!您哪里能去?”芝兰听了顾远霜的话,当即就是吓了一跳。
“反正我们江南也出兵了,我身为江南的大小姐,我怎么就去不得?”顾远霜说完,见芝兰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远霜不耐烦起来,又是开口:“行了,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让你去就去!”
芝兰无法,只得恭声称是,转身离开了顾远霜的卧房。
顾远霜看着她的背影,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出声唤住了她:“芝兰,你等等。”
“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芝兰站定了身子。
“沈新桐最近怎么样了?”顾远霜向着芝兰走近,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她腹中的孩子还好吗?”
“听说最近孕吐的很厉害,这女人怀孕,总是要遭罪的。”
“那没事吧?”顾远霜显是有些不放心。
“小姐,”芝兰见状,便是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咱们的大夫定期去瞧,她不会有事的。”
说完,芝兰心思一转,又是说道:“小姐,您这样在意沈新桐的身孕,您是不是打算……等她的孩子落地后,您把孩子抱过来?”
听着芝兰的话,顾远霜顿时一怔,不解道:“我要她的孩子做什么?”
芝兰微微一惊,微笑道:“我只觉得,那毕竟是傅司令的长子,兴许小姐您存了这样的心思……”
“才不会,”顾远霜的声音清脆,打断了芝兰的话,“我已经抢了她的男人,哪里还好意思去抢她的孩子?我若把她的孩子也夺走了,她岂不是太可怜了?”
“是,这才是我的好小姐。”芝兰忍不住微微笑了。
“芝兰,你吩咐下去,等咱们去了抚顺后,让那些人都精心些,小心照料着她,我听人说这孕妇前三个月最容易小产,可不能让她有个闪失。”顾远霜吩咐。
“放心吧,小姐,保准为你将事情办妥当。”芝兰道。
“好,那我就可以放下心,去抚顺找傅云深了。”顾远霜眉眼弯弯,刚吐出那一个名字,心中便是一腔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