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霜的身子虚弱的厉害,刚触到傅云深的胸膛,她的眼泪便是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她倚着他,微弱道:“傅云深,我想过很多次,你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我……”
她说着,唇角便是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意,继续说了下去:“别说……只是替你挡了一枪,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我也甘愿……”
说完这一句,顾远霜只觉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了起来,在黑暗来临之前,她几乎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又是吐出了一句:“傅云深,其实……我也很怕死的……”
傅云深闻言,看着她煞白的一张脸,他微微皱眉,与她道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顾远霜听着他这一句话,便是微微笑了,继而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沈新桐立在门口,她的眸心有些许的失神,她看着丈夫的背影,看着他怀里揽着别的女子,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转过身,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病房,就连月红跟在她身后一路唤着她,她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步伐匆忙而凌乱,只一口气下了楼,到了医院的门口,倚着走廊上的柱子方才停了下来,一颗心却还是不停地狂跳着。
“夫人,夫人……”月红慌忙追了过来,在病房门口,她分明也是看见了傅云深抱着顾远霜的,她的眼底有些惊慌,看着沈新桐,只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夫人,您没事吧?”月红小心翼翼的开口,看着沈新桐的脸色十分难看,不免极是担心,只很轻声的问了句。
沈新桐摇了摇头,傅云深与顾远霜相拥的那一幕却是刺进了她的脑海,怎么也挥散不去,她的心口酸楚极了,也痛楚极了,她竭力想要忍住泪水,可那些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夫人,您别哭,”看着沈新桐落泪,月红又是着急,又是难过,只差点也是跟着哭了起来,“顾小姐是为了司令才受的伤,司令,司令也是可怜她,所以才会抱她的,夫人,您别往心里去……”
“月红,”沈新桐向着她看去,道:“有很多感情,都是从怜惜开始的。”
月红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
沈新桐想起了冯长官的那些话,更是觉得心如针扎,见她这般难过,月红有些不知所措,只言道:“夫人,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司令明媒正娶的夫人,那顾小姐比不得您的。”
沈新桐听了她这话,便是微微笑了,她的笑意凄楚,眼底的忧伤更是让人不忍去瞧,她想起冯长官的那一句话,如今的她,不过是傅云深的一个女伴罢了,她闭上眼睛,便是丈夫抱着顾远霜的那一幕,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慢慢的离开了医院。
傅云深在医院守了一夜。
直到军医来告诉他,顾远霜已是脱离了危险,他方才离开。
“司令,刚才得到消息,顾小姐在盛京受了枪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南,传到了顾远霆耳里。”看着傅云深从病房里出来,何副官眼皮一跳,顿时迎了过去,低声道。
傅云深闻言,沉静的面容上只看不出丝毫的风雨,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此事。
“司令,顾远霆历来十分宠爱这个妹妹,属下只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这万一,他要是亲自赶到了盛京……”何副官又是言道。
“他来了倒好,就怕他不来。”傅云深打断了何副官的话,何副官听着,却是有些不解,傅云深语毕,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步子,又是问道:“日本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据调查,那日在茶馆行刺的,全都是松田一郎的手下。”何副官赶紧回道。
闻言,傅云深眸心有暗光闪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大步向外走去。
回到行辕时,天色已是微微亮了。
傅云深的脚步十分轻缓,他打开门,本以为沈新桐还不曾醒,可当他进了屋,却见沈新桐正倚着床头,环着双膝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出神,听着他的脚步声,沈新桐的身子微微一颤,转过头向着他看来。
傅云深向着她走去,晨曦中,沈新桐的肌肤宛如一块白玉般剔透,而那一双眼睛下却透着隐约的乌青,似是一夜都不曾歇息。
“怎么不睡觉?”傅云深微微蹙了蹙眉,在沈新桐面前俯下了身子。
“我不困。”沈新桐开口,她看着丈夫的眼睛,看着他的眼底满是血丝,显是如她一般一夜也不曾合眼,她知道,他这一夜,定是在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顾远霜。
刚念及此,她的心便是酸了。
“顾小姐还好吗?”沈新桐忍住了喉间的涩意,轻声问道。
“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傅云深在床上坐下,有些疲倦的拧了拧眉心。
见丈夫的眉宇间现出的倦容,沈新桐的心便是疼了起来,她坐起了身子,一面去铺身边的被褥,一面与傅云深道:“时候还早,你快歇息一会儿。”
傅云深却是长臂一揽,将她抱在了怀里,他靠近她的耳旁,与她低语了一句:“桐儿,你生我气没有?”
沈新桐的心里一酸,只没有吭声,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在茶馆,我将你丢下,去抱了顾小姐。”
沈新桐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我不怪你。”
傅云深沉默片刻,又是说道:“昨天在医院,她醒了一会儿,让我抱她。”
沈新桐的心提了起来,她转眸看向丈夫,“那你抱了吗?”
傅云深看着她的眼睛,与她点了点头,“抱了。”
沈新桐虽已是亲眼看见了,可此时见丈夫与自己坦诚此事,她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气苦,她挣了挣身子,却被傅云深抱得更紧。
“我想让她活下来,桐儿,”傅云深声音低沉,与她继续说了下去:“她是顾远霆的亲妹妹,她不能死。她若死了,南北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而如今的中国,再也经不起丝毫的内战与内耗,你懂吗?”
沈新桐的眼眸水光点点,她迎上丈夫的目光,颤声道:“我懂,可我不想你抱她。”
“她的危险期已过,今后再不会了。”傅云深看着妻子的眼睛,看见她眼底的泪水后,男人心下有不忍划过,只拿起了她的手,向着自己身上打去,与她道:“是我不是,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