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堂上的人都走了,苏芷还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
她是血流的有点多,为了掩饰天帝衣服的血和脏污不得已划了自己一刀,一路走来总是忍不住头晕。
阿七凑过来:“大皇女,要不我们先回宫,歇一歇再去给陛下禀告?”
苏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拿下了鬼面。
她摸着面具感叹:“阿七啊阿七,虽然很聪明,但你有时候是真的很大胆。”
苏芷轻笑道:“会摸我的心。”
谢枚枚被这样狠狠整治了一通,往后只会更不敢找戚修能的麻烦,而暗中的麻烦有苏芷派去的暗卫,可以说戚修能暂时是她动不了了的。
但是另一个提议不好,苏芷站起来,将鬼面又戴在了脸上:“走吧,回去和母后禀告。”
苏云那个小子现在肯定在宫内,不能让他抢功。
*
戚修能一路夹在人群中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奶奶在生气。
但是谢枚枚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奶奶又是因何生气呢?
是自己吗……身为男子,却做了不该自己做的事情。从小时候开始奶奶就不是很喜欢父亲,在父亲生前从没踏入过院子一步,只是在教会他识字后送些《男训》《男则》过来。直到父亲染病去世,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奶奶。
那天依然是所有长辈都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他撇脚的行了个偷学来的礼,小心翼翼的朝主位上的气势强大的女人身上看。
戚老夫人当时还没这么银发满头,梳着黑亮的发髻,偶尔的几根白发像是点点银线,更显尊贵。
蛇头杖敲了敲地面,“你在想什么?”
还没大腿高的戚修能说:“在想,奶奶和父亲不一样,能活很久的样子啊。”
戚修能想的出神,当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才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捂着吃痛的鼻子朝前看,才看到戚凛满脸紧张的看着他:“奶奶叫你。”
只让戚修能一个人跟着,戚凛浑身都不安起来,他握着戚修能的手不安道:“要不我和你一起?”
戚修能虽然也害怕,但是坚决的拒绝了戚凛的提议:“大哥,我一个人能行。”
他深吸又吐出了好几口气,才走进大厅。
只有他们两个人,鞋底踩在上面,能传出好远的回音。
戚老夫人背对他站在大厅中央,直到戚修能走到身后也没转过来。戚修能不敢上前,只能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喊了句:“奶奶。”
戚老夫人动了动,拐杖在地上敲出细小的声音。
“戚修能,你还记得你刚丧父,主夫想要将你过继过去,我说了什么吗?”
戚修能张了张嘴,眼泪乘着酸意突然就从心口泛起来了:“您说……我一直是你的孙子。”
老夫人浑身一震,慢慢回头,眼眶也是红的。她的嘴皮颤抖着,声音也带上哽咽:“现在,你怀疑我这句话吗?”
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戚修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冲上去抱住戚老夫人。
“奶奶!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老夫人摸着他的头,脸上同样眼泪纵横:“别怕,奶奶在啊。对不起戚修能,奶奶对你是信任的,但还是没安慰到你,别怕,别怕。”
满室花香中,坐在首位的黑发女子发髻银光闪烁,她放下蛇头杖将一脸天真的小孩子抱在腿上,嘴角有细细的纹路。
“我是你奶奶了,你就跟着我,好不好啊?”
*
得到传讯,苏芷才笑眯眯的踏进养心殿。
“母皇!”
正坐在案台后面看东西的女皇闻声摇头,笑着说:“我看看是哪个惹事精来了。”
苏芷撒娇,“不是嘛母皇,我哪里有惹事,这次可破了个大案子呢!”
女皇笑着阻止她还挂在自己身上,一边指了指旁边:“刚好苏云也到了,你先过去那边坐吧。”
苏芷眨眨眼,提高声音:“四弟这么早来见母皇啊,明明才被救出来身体受得住吗?”
本来是卧底但真的变成被苏芷救了的苏云咬牙切齿:“……多谢皇姊关心。”
苏芷坐过去,苏云想移开凳子又怕太刻意让女皇不高兴,苏芷却正大光明移开了老远:“还是看不惯你呢,坐远点好了。”
女皇早就对他们之间无伤大雅的挤兑习以为常,翻着手中的折子:“好了,谁先说?”
“四皇弟先吧,要尊重男性。”苏芷笑眯眯。
突然又被提及性别的苏云咬了咬牙,干脆的起身:“母皇,我在天帝教卧底多日,发现了很多情况……”
“他们是流窜在各地的邪教,以信仰天帝成为神子为目标,将家中钱财全都变成‘天烛’然后服用,就能去往天界,但时间很短,他们相信买到足够的天烛,在天帝回到天界时,就能一起跟着去往天界。”
“但是‘天烛’在儿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两颗,一颗而成试了试,的确会产生如同梦般美好的幻觉,另一颗在这,呈给母上。”
一个侍女托着托盘走了上去,上面的玉碟中是一枚碧绿色暗含金色的丹药。
“金色的是金粉,少量的金粉不足以致命,但被天帝教蛊惑的人大量短时服用金粉,导致内脏出血,才会有被侍卫打一拳就受不住死亡的情况。”
“儿臣还发现,他们似乎和江湖人也有勾结,江湖人帮他们看守药品还有望风放哨,能这么快在各城站稳脚跟也是因为江湖人的互相联系。如今旧宅内的江湖人已经全被抓获,儿臣还拟了份名单,都是当天不在宅子的,母皇还请立即下命抓获!”
女皇听完苏云的报告,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好。”
然后看向苏芷:“阿芷呢?”
苏芷在苏云讲述的时候一直在晃腿玩,为此还被苏云暗中瞪了几次,现在见他说完了,才撑着椅子手臂笑眯眯的:“四弟说的,几乎就是实情啦。”
苏云听到她的肯定,不屑的朝后将发辫往后一甩。
“但是实情下面还有更大的实情,母后,那些人听从天帝命令不见得是真想上天,那种药会让人产生幻觉,也会上瘾,一段时间不服用就让人出尽丑态,子杀父父溺妻妻抛孩在所不惜,只要为了得到药什么他们都能做。”
闻声外面待命的阿三将手中人押进来,那人被丢在地上顿时哭闹着要服药,期间以头抢地,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大喊大叫或者语无伦次,在最后吐出了舌头。
早就防备着的阿三一把将布巾捅入那人嘴里,阻止了当场自尽,又将人拖了下去。
在房内两人震惊的表情中,苏芷说:“这是当日教派中的一人,过了服药的时间一个时辰,就是如此了。”
真实目睹了眼前药物发作的情况,要不是手脚都被绑着,女皇完全相信癫狂状态的她能做出什么事来,慢慢坐回椅子上,女皇扶着脑袋:“继续。”
“还有……”
“等等!”女皇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苏云:“你试药……你吃了药?!”
苏云脸色也煞白,在母亲和姐姐同时变色的表情中滑下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