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澜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神采,听着母亲的话也不过是凄清一笑,“抢?母亲让我怎么抢?司令的心如今全在良沁身上,我压根儿抢不过。”
听着女儿的话,傅夫人刚欲说个几句,可瞧着傅良澜双目微红的坐在那里,那些训斥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傅夫人深叹了口气,缓缓握住了女儿的手,低声道;“良澜,往后日子还长,你有的是机会。”
傅良澜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飘忽,哑声道:“母亲,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良沁之前在川渝受了不少苦,她如今能讨的司令欢心,也是她的福气,其实真正让我难过的,倒不是司令独宠她,而是我的康儿,同样都是司令的孩子,司令又怎么能这样偏心……”
傅良澜说完,心中满是涩然,谢承东的话如同刻在了她心上,怎么也驱散不去。
傅夫人细细思索了片刻,想起自己与女儿如今的处境,眸子里的光也是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之前,她曾有心让女儿对着良沁下手,甚至私下里自己也曾打过这个主意,可那时候,她还是江南的总司令夫人,她们母女的身后还有傅家,如今傅家被梁建成所灭,连带她自己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要寄居在女婿的府上,即便将良沁恨得咬牙切齿,傅夫人也明白,时移世易,眼下的良沁,再不是从前金陵傅家那个不受宠的庶女,可以由着自己搓圆搓扁,如今的良沁是谢承东心尖上的人,她若有了丁点闪失,这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我听说,你和司令去了顾家做客,顾家有个小姐,是不是?”傅夫人转过了话头。
傅良澜顿时明白了母亲的心思,她微微摇头,声音十分平静,“母亲,我先前想过,司令虽说宠着良沁,可也幸亏是良沁,若换成了旁的女人,我这个正室夫人的位子哪儿能坐的稳当?怕是早已保不住了。”
傅夫人听着,也明白女儿说的是实话,若是将良沁换成白燕云那样的女人,此时的官邸,又哪还有她们母女的立锥之地?
“良澜,傅良沁那身子骨,能不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都是两说,咱们且等着,就算她和孩子母子平安,也不定就是儿子,她若生个女儿,也还是没什么用处,聊胜于无罢了。”
傅良澜眼瞳微动,她看向母亲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我本以为母亲,想要对良沁腹中的孩儿下手。”
“母亲也不傻,”傅夫人眼睛里透着精光,一字一字的对着女儿开口;“咱们眼下是没法子对付她,可是良澜,不论谢司令如何宠她,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先让她生下孩子,以后,日子还长。”
傅良澜心头沉甸甸的,只觉得呼吸都是困难,她闭了闭眼睛,慢慢道;“母亲,我从没想过,我和良沁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也是她逼得,”傅夫人眸心透着寒光,“她自己吃肉,连汤也不分你一口,她怕是忘了,以前在金陵的时候,究竟是谁对她好,谁心疼她。”
傅良澜心里酸涩,满满的不是滋味,她什么也没有说,目光透过窗户,看向无边的夜色。
东院。
谢承东与良沁压根不知傅良澜方才来过,谢承东的话音刚落,良沁便是抚着自己的小腹,与谢承东轻声道;“我的孩子,他不会想要天下。”
“若是女儿也就罢了,”谢承东摩挲着她的肚子,低声一笑;“若是儿子,他一定想要。”
“瑞卿,”良沁垂下眼眸,细声细语的说了句,“振琏和振琪,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尤其是振琏,他是姐姐和你的长子,你不能……太偏心。”
“我太偏心?”谢承东挑了挑眉,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反问道;“沁儿,你父亲不偏心吗?”
良沁一怔。
“你和良澜都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把良澜嫁来江北做正房,却把你嫁到川渝去做妾?”谢承东盯着她的脸颊,想起她身上的那些伤,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姐姐是大夫人生的嫡女,我哪里能比……”良沁声音很小,不等她说完,便被谢承东打断,“你这说的什么话?嫡女也好,庶女也罢,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那,振琏和振琪,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也都是你的孩子吗?”良沁嗔了一声,向着他看去。
谢承东抱住了她的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偏要偏心你们母子,沁儿,我想把这世上的好东西,全都给你们。”
听了他的话,良沁心头一软,那那一份温软中却仍是透着几分不安,她没有再说下去,只从谢承东的怀里抽出了身子,与他道:“时候不早了,你去看看姐姐吧。”
谢承东闻言,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良沁的肚子,良沁如今快有六个月的身孕,睡眠越发轻浅,他每次留下,稍有动静就会将她吵醒。
“我如今怀着孩子,身子不方便,往后,你还是多去姐姐和齐夫人的屋子里看看,总不好一直陪着我。”良沁念起这些日子,谢承东除了去军营,每逢留在官邸里,总是来自己的屋子,每次想起傅良澜,良沁心里总会浮出难以言说的歉疚。
良沁的心思谢承东自然明白,他沉默片刻,终是握了握良沁的手,不想让她难为,和她说了句:“你早些歇息,有什么事,让人去唤我。”
说完,谢承东又是与阿秀叮嘱了两句,才起身离开了良沁的屋子。
待谢承东走后,阿秀瞧着良沁,忍不住问了句;“小姐,你这总司令往大小姐那里推,自己心里不难受?你不吃醋?”
良沁摇了摇头,她的瞳仁清澈如水,很轻的声音道了句;“最难受的人是姐姐,我的这点难受,哪里能和她比?”
顾公馆,夜。
“老爷这两天是怎么了,一直愁眉不展的?”顾夫人端着一份水果,走到了丈夫的书房,刚进屋,就见顾晟年坐在那里抽烟,紧锁着眉心,是以开口问道。
顾晟年看见了妻子,也没说什么,仍是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
顾夫人看出了点眉头,问丈夫;“是不是因着江北军来问咱们要贷款的事?”
闻言,顾晟年终是将烟筒搁下,和妻子道;“不错,谢司令真是好大的口气,他这是要把顾家的家底掏空,他才满意啊。”
顾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吃了一惊,道;“他问老爷要了多少钱?”
顾晟年没有吭声,只竖起了五根手指。
顾夫人松了口气,笑道;“不过五万块罢了,老爷只管给他就是。”
见顾晟年摇头,顾夫人的笑意隐去了,“难不成他要五十万?”
顾晟年看了她一眼,吐出了几个字来;“他要五百万!”
“五百万?”顾夫人大吃一惊。
顾晟年抽了口烟,道;“谢承东这次狮子大张口,开口就像顾家讨要五百万鹰洋,说的好听是贷款,其实……不提也罢。”
顾夫人脸色如纸,听着丈夫的话,顿时慌了神,需知在北阳城,一整座的四合院也不过一千个大洋就能买下来,谢承东要这五百万,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老爷,好端端的,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自然是想打过江去。”顾晟年声音清冷。
“那老爷只管和他说,咱们家压根拿不出这么多钱,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将顾家所有的家当全都算上,也不定能拿出来!”
顾晟年睨了妻子一眼,“你懂什么?他既然敢开口讨要五百万的鹰洋,定是对顾家的情形查了个清楚,若扣着不给,只怕……”
顾晟年虽然没有说完,顾夫人也明白丈夫话中的含义,江北是谢承东的地盘,顾家若是得罪了他,这往后又怎能有好果子吃?
“老爷,要不,咱们就把钱给他?左不过是贷款,他堂堂一个江北司令,总不会赖了咱们。”
“五百万是顾家所有的家当,若是给了谢承东,等着他和梁建成打仗,他要是赢了也就罢了,若是输了,这五百万岂不是是要跟着他打水漂?”
“那,咱们是要如何是好?”顾太太急得团团转,只得等丈夫拿着主意。
顾晟年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他在书房慢慢踱着步子,一旁的顾夫人看在眼里,只是着急;“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往后这个天下,不是落在谢承东手里,便是梁建成手里,咱们顾家,眼下是要赌,赌这以后的天下之主,究竟是谢承东,还是梁建成。”顾晟年双手背在身后,和妻子开口。
“那老爷觉得,这以后是谢承东能打赢梁建成,还是梁建成能打赢谢承东?”
顾晟年站定了身子,摇了摇头,“他们两人旗鼓相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怎么办?”
顾晟年看着夫人的眼睛,终是下定了决心,吐出一句话来;“不论是谢承东,还是梁建成,咱们总不能去帮外人,咱们帮的,只能是咱们顾家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