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豆腐压好成型,南易把不规则的边角都切下来,让豆腐变得四四方方,然后把豆腐从中间分开。
锅里又坐上水,香叶放到水里,其中的一半豆腐切成正方形,浸到锅里。
南若玢用稻草把子的文火烧着,南易握着一双筷子,不时的翻动锅里的豆腐。
慢慢的,豆腐就被染上土黄色。
火候够了出锅,把水沥干,新鲜出炉的香干,又被南易埋进草木灰里。
草木灰看着乌漆嘛黑,可其实并不脏,香干埋到草木灰里,可以吸收香干里的剩余水份,保存时间更久,口感也会更好。
草木灰里埋上一天,就可以用器皿装起来,挂在梁子上就行。
想吃的时候,先在水里面泡一会,然后切成条状或者任何喜欢的形状,就可以炒着吃了。
这样做出来的香干,可以在水里泡上三四天都不会坏,一锅豆腐,吃到元宵一点问题都没有。
解放前的南方普通家庭过年,就靠这一道豆腐,外面稍微割点肉,有条件的再买条白鲢。其他的菜都得靠自家种出来,或者捣鼓出来。
条件再差,一顿年夜饭也能整出八个菜、十个菜。
眼瞅着离大年三十也没几天,南易估算一下酒的发酵时间,打消了自己酿酒的念头。
按照黄历,南易带着南若玢每天干着该干的事情。八壹中文網
该除秽就除秽,廿六该杀猪的日子,南易就带着南若玢去看人家杀猪。
柳叶形的杀猪刀扎进猪脖子里,猪就开始在两条长条凳上挣扎,三五个人把猪死死的按住,放干它的最后一滴血。
等猪的肚子被打开,南易就上去套近乎,买下几根仔排,又买下一点瘦肉和整条猪大肠。
这年头,瘦肉没多少人喜欢,就连猪自己也不喜欢,身上满是肥膘。
要是谁家的猪一杀,满满的都是瘦肉,不仅自己会失落,别人也会说闲话,“瞧瞧,这一家子都是懒骨头,猪养的精瘦精瘦,一点膘都不长。”
这是以肥为美的时代,也是胖子的美好时代,要是一个适婚男青年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那他的择偶权,分分钟吊打单手开法拉利的。
……
腊月廿八
南易去了中英街的关卡,接到了只拎着一个公文包的方梦音。
“奶奶,你是过来白吃白喝的,啥也不带?”
“不,我带嘴了。”
“要不,你把公文包放下,向后转?”
“信不信你奶奶我也会说瘪犊子仨字?”方梦音横了南易一眼。
“信,太信了。奶奶,离家还有几里地,您请上轿。”
“呵,你是给我玩无实物表演呢,还是让我演安徒生笔下的皇帝呢?”
“您大,您定。”
“我拍死你个小瘪三。”
“哈哈哈,走了走了,你重孙女还一个人在家呢。”
两人一路往文昌围走,一路交谈。
“服装品牌已经注册好了,我委托人在珐国注册了一家公司,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在巴黎申请的。”
说着,方梦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授权书我也已经签好,peris这个品牌授权给文昌围服饰厂使用。”
“嗯,中文品牌先用派瑞丝,这个名一听就洋气,消费者会以为这是洋货,穿起来倍有面子。”
“干嘛不直接用巴黎算了?”
“奶奶,现在是大家刚睁眼看世界,觉得国外的东西都是好的。可等大家看久了,就会觉得洋货也就那么回事,到时候,国货就会抬头。洋货卖不动的时候,我还打算把它变成国货呢。”
“这名字一听就像是外国货,怎么变?”
“很容易,就说厂里一个临时工出错,把名字从佩蕤听成了派瑞丝。这十几万个唛头都已经订做了,厂里舍不得扔掉,也就将就用了。
文昌围服饰厂是生产大队的集体企业,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这种错误,也应该可能理解。
至于将来,该怎么解释把派瑞丝当外国货来运营这件事,那得视具体情况,来制定不同的策略。
当然,事情可能不会像我想的这么顺利。这也没事,再弄一个辅品牌,两个品牌一起运营,主推派瑞丝,另外一个预备,先安排好退路。”
“想法不错,切入点也不错,你有想法把文昌围变成全国第一村?”
“中隐于市,只有文昌围富裕,我隐在里面才不显山露水。另外,奶奶你走过几十个春秋,在沪海滩也目睹了历次变革。
你可曾见到,一蹴而就的变革?
上头虽然已经吹风放开经济,个人也可以做生意。
若只是上街摆个摊卖馄饨,那我不担心什么。可我要做的是企业,需要大量雇工的企业。
只要上头一天对剥削两个字,没有进行重新定义,一天不放开雇工限制,办企业就得如履薄冰。”
“所以,你需要文昌围集体制企业这块挡箭牌?”
“对,我们以后在国内的生意,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披着文昌围的外衣。
我需要掌握文昌围的话语权,我也有义务让文昌围变富裕;我得让文昌围的人明白,有我在,文昌围的将来一片光明,我得让他们视我如神。
只有这样,我们的企业我才能放心挂靠在文昌围名下。”
“可要是企业发展太好,那到时候,盯着的可就不只是文昌围这几只小狼崽,外面的恶虎也会被吸引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有机会就会一口吞掉。”方梦音还是担忧的说道。
“首先,我不是羊,不是谁想吞就能吞。其次,狡兔得有三窟,多管齐下,多地开花,在国内不但要走挂靠的路子,还得结合外资、合资的模式;
同时,在国外也要进行产业布局。
我认为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我们的产业遍布世界各个发达和欠发达地区,产业和产业之间,用一家投资性银行来联系。”
“很好,思虑甚远,希望你一直保持头脑清醒。”
“大雨滂沱,脑子一发热,雨就会淋你个满头,不保持清醒不行啊,我的同志。”
两人渐临南宅,南易又一次转头对方梦音说道:“奶奶,南若玢是我女儿,亲生的!”
南易在“亲生的”三个字上特意加强了语气。
“行了,不需要你一再嘱咐,既然你看好她,我就把她当亲重孙女对待,好好培养她成才,不会打乱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