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大地,巴威雅之城的四处燃起了星火,在寂静之中又保留着白日的沉稳。
从玛佩地区带来的全国城池分布图被悬挂在墙壁上,烛火幽幽,将屋内二人的脸庞照亮。
“加拉赫他涉及多姆的计划,但是具体在其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暂时不清楚。”谢尔登用笔圈出了王都的所在地,“我认为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制造出十分严重的事故。”
“身为公爵的加拉赫所掌控的势力十分庞大,只需要作为决策者他忽视一个地区,那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西恩思度道。
就像是玛佩那样,将多姆制造出的事件在眼皮子底下忽略。
“巴威雅是最强的盾,自然也是最强的矛。”西恩站起身,接过谢尔登手中的笔,在玛佩地区以北划出了一道足以横穿菲茨帕特王国的长线。
“玛佩地区附近因为黑鼠事件而人烟稀少,我会想办法将王国北方的城池尽皆吞并。”
将军暗蓝色的眸光映入火红之色。
谢尔登点出了巴威雅南面的几座藏在群山起伏之中的城池,目光略深,“能做到吗。”
之前也是因为巴威雅要休养生息所以才借用莉娅的埃迪之名去假充达米塔仍在的假象。
“胜算很低,但是要在加拉赫的下一步计划开始之前将他彻底拉下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西恩望向自己的手心,“加拉赫种下的一月之期的诅咒怎么样了。”
谢尔登在心里计算着日期,“还有十三天。”
他说完就将这样的时间抛在脑后,伸手在地图上再划出了一道长线,隔绝了王都与南部的分界线。
“既然你负责处理北部,那么我可以借用太阳之力在顷刻之间到达南部的区域。”
西恩皱眉,“想怎么做。”
谢尔登目色幽深,他不知道怎么做,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玩两个壳子自问自答的游戏,借以刺激脑中的灵感。
“哈米什能察觉太阳的轨迹,我会在那里与他汇合。”谢尔登摸上自己右手背的印记,“说不定能借此作为突破口,让加拉赫所直辖的王都陷入孤岛一般的境地。”
“需要援助吗,独自一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西恩刚说出口,但随即又即刻否认,“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可以通过太阳之力穿梭空间。”
“嗯。”谢尔登点头,“我先去南部与哈米什汇合。”
巴威雅战斗的惨况,玛佩在黑鼠嘴下枉死——等等!
“劳分明在玛佩地区的时候就可以消失在现世,那么那丁袭击巴威雅的背后,又是谁人在操控。”谢尔登猛然摊开之前记录事件的手记本。
“加拉赫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怒神之力。”经过快速而精密的思量,西恩说道,“那丁听从多姆的指令出发,但是在袭击一事之时是依据加拉赫的力量。”
“像加拉赫那样的人,肯定不甘居于人之下,他并非是听从多姆指挥之人。”
西恩将别在腰间的长剑解下,塞到了谢尔登的手里,递去的包裹之内也塞满了黄金的挂饰用以充当流通的钱财。
谢尔登对上对面的暗蓝色的眼睛,自然清楚自己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他沉声道:“事不宜迟,我出发了。”
二人右手背的太阳印记同时泛出金光,昏暗的室内如同被太阳照亮,当因为强光降临阖上的双眸再次睁开之时,西恩面前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于方才一瞬爆起的狂风将西恩的暗金色短发骤然上掀,待此时风平之时,掀起的发丝缓缓下落。
西恩无言,良久之后瞥向墙上悬挂的地图。
“……巴威雅会做到的。”
夜色苍茫,疾风驰骋。
菲茨帕特王国最南部坐落着名为格伦的行政区。
气势磅礴的咿浓哪河从三山聚集之口汹涌而出,它在宽广的平原上一泻千里,途径格伦地区最繁荣昌盛的城池,直达地处最南的辽阔的幽深海洋。
原野上无边的夜色笼罩,金光突然在咿浓哪河边闪烁,先是最细微的一个小点,紧接着刹那之间乍起白光。
自那愈胜的白光之内,金发的少年从其中走出,即使再深的夜色也盖不住眼中的若空湛蓝。
谢尔登一回神,脸上一凉,从湍急的河流拍岸所带来的湿润水汽潮湿无比,他站在离河流最近的石头上,只要再跨出半步,就会落入滔滔长河之中。
他当即后退半步,将自己退回安全的位置。
河流的拍岸声、奔涌声不断,但是在无比寂静的荒野,从远处愈发靠近的异常声响格外引人注目。
谢尔登猛然转头。
骏马在草原之上疾驰,拉曼纽尔将自己的上半身贴紧了马背,呼啸而来的冽风把他的脸刮得生疼,但是他不敢松开手上的缰绳以及马鞭。
双腿把马腹夹得死紧,以避免自己在长时间快速的策马之下摔倒。
在他的身后,是驾马追逐拉曼纽尔的一人,他身着夜一般的黑色劲装,面部覆盖着钢铁制成的面具,头上戴着的帽子帽檐十分之短,作用在于让人难以辨清他的发型。
追杀者腰间别着刀,凌厉的刀锋在深夜反射出寒光凛凛,上面的鲜血仍旧温热,在马匹飞快行进之中血液被甩落在身后的草地之上。
他压着嗓子高呼,“拉曼纽尔。你不用再逃了,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逃不掉的,何必让自己受苦呢!”
身后之人的声音逆着风顺利传到拉曼纽尔的耳中,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鲜血从左腹的伤口处涓涓流出,将马背同时染红,血液的润滑让他不得不抽紧手中的缰绳。
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落入那群歹徒之手的。
纵使不曾放弃的拉曼纽尔心里也是一片的凉意,手心的缰绳因为懈怠的想法而略微松动。
好累。
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拉曼纽尔只觉自己的眼皮沉重。
“拉曼纽尔!你放弃吧。”
追杀之人还在高喊,企图消磨拉曼纽尔的意志力。
显然,这样的计策起了效用,拉曼纽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从身后之人的追杀之下逃离,他空出的一只手摸上短刀。
就算是自己身死,也不能死在恶徒手中,自杀说不定能成全自己身后的美名。
正当拉曼纽尔求生意志淡薄,将近乎消失之时,他前视的眼神兀然捕抓到一点闪亮的金光。
那是……什么?
还以为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可是再一凝神,拉曼纽尔才发现那竟是站在树林之中某一人影金发荧荧的反光。
是追杀者的同伙吗。
拉曼纽尔双手一僵。
正当此时,微风将天空中的薄云吹散,露出高挂天际的皎洁银月,月光下照,将那人的身影照亮。
纯白轻装上细碎的金色挂坠摇晃,修长的剑刃连鞘挂在腰间,比起凶器更像是华丽的装饰物,如美玉一般的姣好容貌正好被打下的月光照亮。
少年站在那里,流转的眼眸将目光递向拉曼纽尔的方向,蓝眸中澄澈剔透宛若苍空。
不,那不是追杀者的同伙。
拉曼纽尔放在刀鞘上的手骤然颤抖。
追杀者是身材高大的青壮年,单看外形都知道其孔武有力,可以很好地胜任追杀拉曼纽尔这个格伦地区执政厅长官的任务。
前方的那个少年落在这样的逃杀过程中,就像是误入狼群的羊羔。
拉曼纽尔心中微凉。
自己被杀的现场若是有人目睹,那么身后的追杀者是绝对不会放过目击者的。
正欲自我了断时放在短刀刀柄之上的手瞬间移动。
马匹飞奔的速度很快,思绪转动之间,拉曼纽尔已经驱马驾到了少年的身侧,他想要伸出手去拽动少年的臂膀,好借助骏马的冲力将少年拽上马。
二人距离相隔无比之近,拉曼纽尔甚至可以看清楚那如镜般的蓝眸中的神情,以及倒映着的自己。
少年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惊讶。但是拉曼纽尔没有在意少年心中的想法。
只要上马,就不会被身后人杀死了。拉曼纽尔如是想到,他握上少年臂弯之时就已经松了一大口气。
等等——为什么没拉动?
“砰!”
一声巨响,坐在马上的拉曼纽尔被手中的拉力猛地一扯,他整个人被迫从马身上扯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左腹的伤口被杂草嵌入,疼痛异常。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率先驱马而至的追杀者高高挥起的长刀。
而长刀的挥砍方向,正是他想要保护住的少年。
被拉曼纽尔看在眼中的追杀者率先驱马而至,他挥舞自己的长刀,就斩向面前似乎震惊呆立的少年。
追杀者心中冷漠一片。
看样子是贵族吧,可是就算是贵族的身份也无法让他停手,要怪,就怪你为什么长了眼睛站在这里。
只要是看见拉曼纽尔死去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在这里以死缄口。
长刀挥起之时,银光抖擞。
“不要!”拉曼纽尔瞳孔骤缩,顾不得自己面对的是残忍无道的追杀者,就疾然呵斥,他心中也是清楚,这位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少年将会死去。
要杀的话只杀他就好,不要牵扯到别的无辜人士。拉曼纽尔想要爬起来,但是自己的双腿在刚刚被扯下马之时扭伤,动弹不得。
他只能趴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少年被他牵连死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追杀者身下的马匹因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它的前肢被兀然横扫,在一眨眼之间失去了平衡,将马上之人甩前而去。
那挥砍而起的长刀因为持有者被马匹甩走而脱离主人的手掌,在空中翻转无数圈,继而噗嗤一声插入河边湿润的泥土之中。
“对不——”起?
拉曼纽尔还沉浸在自责之中,哽咽出的声音在看见眼前之景时却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抬起头。
看见的是身前少年那比月色还要明亮的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