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自天边照下,打在巴威雅之城宽厚朴实的城墙之上,同时之间为站立在众人之首的年轻王者镀上了一层薄光。
【名为巴威雅的城池,那里存在着菲茨帕特贤明仁慈的真正的王者。】
希里斯在众人身前说起的人物乍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温因不禁回想起旧日他壮年之时,在王都游览有幸得见巴布家族的隐之王加拉赫公爵,那是一个令人眼见就听从外貌上看出他的野心。
年少的加拉赫·巴布仍未蓄满自己腮边的胡须,但是已然拥有说一不二的姿态。
对权势的贪婪与掠夺,这是构成温因心中加拉赫形象的最贴切的表达。
这也是温因对于‘王’的唯一印象。
马车停留的时间过久,让数十日之间习惯在马车行进间休息的众人感到诧异,白昼的阳光透过车窗从外面照进。
有人掀开了车前的门帘,向前望去,就看见了反射而出的细碎金光。
“冕下,你来了。”盖文一转头就可以看见从石梯之下走上来的谢尔登,语气生硬,但手中紧握的弯弓不自觉地松了松。
他不是很擅长与披上国王壳子的谢尔登相处,现在的盖文站在谢尔登身后,就已经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盖文有和他们交涉过吗,感觉怎么样。”谢尔登问。
虽然他心里知道玛佩众人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巴威雅之城这方面的工作还是要按程序进行的。
“还没有进行过交谈。”盖文磕磕绊绊地说,只是等他把眼神再扫向下方,将自己的心绪沉浸在工作之中后,他就不自觉地抛去了那些不自在。
“风太大了,就算我们知道下面的人在说话,但是也没办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显然,玛佩的众人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再耗费自己的体力去呼喊。
“各位都很警惕。”盖文不留痕迹地瞥了身周的士兵一眼,“对于战争的余韵还停留在我们的身上。”
也许是回想起国王是在战后才出现在巴威雅之城的,所以盖文仔细地解释了一番。
对此,谢尔登瞪大了双眼,语气有一种夸张感,“盖文真是仔细,和西恩对我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听到了在意的名字,却是在夸赞之下有些别扭,盖文特地放粗了自己的声音,“西恩怎么说我的?”
“是木头。”谢尔登没有负担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毕竟卖自己怎么算是卖呢。
盖文脑袋一滞,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夸奖还是被贬损,再回过神来之时身前的人就快步下了城门。
还留下一句。
“盖文,外面的人就交给我来交涉吧。”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还没等盖文认清楚到底事情进行到了什么地步,他就能听见厚重的巴威雅南城门被推开而发出的咔咔声。
向下扫视的双眼立即捕捉到那一抹特别显眼的红白身影,盖文扶额,“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的……”
话在口中吞吐了几下,盖文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谢尔登和西恩的行动力快速。
马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即使是睡眼朦胧的人群在经过烈日的暴晒以及狂风的呼啸神智也变得清醒。
湛蓝色的目光仿佛倒映着天空,同时映入了对方队伍的身影。
弗林、卡尔、温因、非特、艾琳、基纳、瓦恩、皮尤,站在队伍最首的人谢尔登都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见过尊敬的国王冕下。”温因将右手贴在自己左胸前,微微躬身,动作十分的标准谦恭。
“不必多礼。”谢尔登站立的位置与车队的众人有一段距离。
那是足够安全的距离,可以不让玛佩众人心生无措,也可以不让巴威雅城上的众人产生过多的担心。
短短两句话的交谈,温因就发现了面前王者被他预估的行为的偏差。
在温因心中,以加拉赫巴布构建出来的王者的形象是暴虐无道的,并且面对手下之人的行礼与下位对高位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加拉赫自持自己是天生的王者。
但是,温因低敛的双眼能看见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也是被对方精确计算过的吧。
“王。”温因没有再保持行礼的动作,“我等来自玛佩地区,听闻王位处于巴威雅之城,特来投靠王的势力之下。”
与此同时。
先前得到了消息,急忙赶来的伊布站在谢尔登的右后侧。
遮挡在自己眼前的过长黑发被齐齐切去,颈后的微长发也被利落地扎起。他缠满了绷带的左手却是握着尖刀。
如同鹰隼一般的目瞥了过去,伊布说:“是谁告诉你,冕下位处于巴威雅的。”
对于外界来说,巴威雅之城应当还是被掌握在达米塔·埃迪的手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隶之城。
而他们的王的敌人也正正是王都内的所谓公爵,王在被追杀。
想到这里,伊布目中神色更加深沉,尖刀出鞘,直至温因的首级,“你们,是那个大公派来的敌人吗。”
不应该的,理应是谁都不知道巴威雅之城脱离了‘应有的轨道’。
兵刃一旦出鞘,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站在温因身后的女孩同样跨过半步,艾琳手中长弓竖起,她低喝:“放下你手中的刀!”
在沉凝之中,温因轻轻对着自己的孙女喊了一声:“艾琳。”
语中之意分明是让艾琳先收起手里的兵器。
“爷爷!”艾琳似有不忿,但是还是将长弓放回自己的身后。
“伊布,别过于激动了。”谢尔登抬起手,两指搭在伊布举起的刀背上,微微下压,口中语气无奈,却也含着一点谴怪。
这样的语气不至于让温因等人觉得侮辱,也不会让保护心切的伊布寒心。
谢尔登转眸之间望去温因的方向。
温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身处于巴威雅……那当然是他亲口说的,只不过不是国王的口而已。
“请原谅伊布的心急,我们并没有恶意。”谢尔登笑了笑,“至于你们为何前来的理由。”
他说到这里时,语气有些停顿,之后才慢慢地继续补充着,“你们应当是与希里斯有过交集的吧,认识他?”
谢尔登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只要假装国王和祭司相熟,那么就不用再费心想巴威雅和玛佩两个势力的交融问题。
嗯,这样应该可以做到,反正他也是真的十分熟悉自己。
温因听见那个名字,似乎又是回到了那个血色笼罩的夜晚,自己握住对方的手希望以身相替,自从那夜之后,大家好像都有了一种默契——不会再提及那人的姓名,好像这样就会忘记心中的疼痛以及无比的羞愧。
面对让那个人为了他们去死的隐藏着的羞愧。
温因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我们是因为那位大人的指示,所以才来到了巴威雅。”
谢尔登以拳砸掌,“既然是希里斯,那么你们也应该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他笑起来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实际上谢尔登也是的确松了一口气,虽然把自己过去使用过的名字搬出来,但是效果意外的不错,至少有了明面上的理由让温因等人进入巴威雅之城。
“冕下,他们真的可以信任吗。”伊布跟在谢尔登的身后,望着数辆的马车将外来的人口通过大开的南城门。
他不是不相信谢尔登的判断,而是更为担心谢尔登与西恩的人身安全。
“他们值不值得信任我不知道,”谢尔登恪尽职守地扮演着不清楚玛佩地区事件来龙去脉的角色,就算只与伊布交流也不露馅。
“可如果是希里斯的意思,那么就算我交托我全部的信任也不为过。”
但就算是谢尔登用了王的名义将玛佩来的众人接纳进巴威雅,那还是要开展会议来解释这样做的原因,不然只会让刚刚聚拢起来的巴威雅离心而已。
仍旧是那个木屋。
圆桌前坐满了人,谢尔登坐在主位上,自己的马甲西恩也被拉了出来,依次坐开的还有阿密尔,厄顿,阿斯佩尔。
盖文还尽忠职守地守卫在巴威雅的城墙之上,用他的话来讲就是。
“我可不去开什么会,听你们说那些话我都听糊涂了,我去了和没去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冕下和西恩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啊……你问他们有分歧怎么办,这个怎么可能。”
伊布倚在墙上,身侧的窗边将风扫乱他的发丝,这回却不会再有过长的头发干扰他的视线,现在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圆桌上那几个格格不入的陌生脸庞。
右手握紧了尖刀刀柄,似乎有什么动静他就会毫不犹疑地将敌人杀死。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谢尔登一拍手,清脆的声音将围坐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他的双目含笑,“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掌管巴威雅城军队的将军,西恩。”谢尔登指了指坐在自己左侧的另一个自己。
“新建立的巴威雅执政厅人事部部长阿密尔;负责巴威雅内部安全的警务总长厄顿;总秘书长伊布;以及巴威雅执政厅负责人阿斯佩尔。”
菲茨帕特王国内部的官职十分草率,基本上都可以称呼为大臣就万事大吉,谢尔登就在此基础上自己修修改改构建了巴威雅内部运行的职位。
介绍完毕,谢尔登重新望着温因等人,谢尔登仍旧饰演着不了解玛佩黑鼠事件的模样。
“那么,希里斯举荐你们前来的理由不止是要说服我,还要说服在座的各位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