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夜空之中兀然炸裂,爆出耀眼的火光,在深夜寂静的城镇中心,就如同从地上升起的火球一般。
谢尔登将那咬在他臂间的黑鼠处理掉,整个人就往另一个房间里藏去。
木门被他阖上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
他缓着一口气靠在门板上,鹰杖被他放在一旁,因为手上脏污的缘故,他避开了手上的伤口,只是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微微咬着牙,双眸因为疼痛的缘故稍稍眯起。
被黑鼠所咬出的伤口很深,从其中传出来的痛感仿佛直达谢尔登的心底,让他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
年幼的躯体更加容易感受到疼痛。至少,谢尔登觉得这样的伤口是从所未有的钻心。
——但是,时间紧迫。
谢尔登放下右手,将其拢在袖中,就抬脚走到了房内的工具桌前,上面还有一盆之前用剩下的清水。
等到谢尔登将沾满鲜血的白色衣袖拉起,就看见被黑鼠咬伤的两个洞状伤口,伤口的边缘已经开始泛起丝丝的紫黑色。
伤口被清水所浇洗,被鲜血染红了的血水流到地上汇成一潭。翻出的刀片被火焰所炙烤,还有残留热意的刃面就贴在了伤口上。
右手微的用力下压,谢尔登的双唇在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瞳孔骤然紧缩。
滴、答。
年幼的祭司额间渗出的汗水没入衣领之中,他用右手的手肘撑在桌上,整个人几乎处于脱力的状态。
干净的鲜血从白皙稚嫩的手臂流出,从被刀片切割开的伤口中顺着手臂的弧线往下滴落。
桌上的瓶瓶罐罐因为谢尔登右手的用力间兀然扫落,发出乒乓的破碎声。
瞳孔因为疼痛而竖成细针一样,等那阵刀剜的痛意稍微适应,他的右手一抖,就将用那截刀片抖落在桌上。
指尖碰上了干净的绷带,一圈一圈扎实地缠绕在伤口处。
绷带每次在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谢尔登就不禁略微一颤,但是眼中掩藏着的毅然不曾更改,右手反而是更加地用力地包裹,以免之后的战斗之中被鼠血所感染。
右手微的用力下压,谢尔登的双唇在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瞳孔骤然紧缩。
口中还微微地喘着气,谢尔登重新捡起一旁的鹰杖,打开房内的窗口右手一撑,整个人就翻身而出。
医馆背后的街道上零星分布着几只黑鼠,在望见谢尔登的同时一涌而上,结果尽皆死在青铜的鹰杖之下。
呼吸愈发粗重,谢尔登的汗水也压不住地往外流,当街道外最后一只黑鼠往谢尔登扑来的同时,他装作无事一般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青铜鹰杖。
只是,没等他手中鹰杖斩杀扑来的黑鼠,从远方击出的长箭就夹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迅疾冲来,就即刻贯穿黑鼠的身躯,眨眼之间擦过谢尔登一缕绯色的发丝就钉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远处,有人大喊道:“希里斯!你没事吧。”
轱辘轱辘的车轮声从拐角处转出来,马车的前室上,艾琳身上还套着宽大黑色外衣,她还保持着射出弓箭的动作。
在艾琳的身后,非特也从马车厢门处露出上半身,“希里斯大人。”
谢尔登才看清楚马车的出现,心中也为自己警惕性的下降感到稍微的担忧。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大步流星,几个箭步之间就奔到了马车前。
想要借着车上的木架往上一撑,结果却计划落在马车上的左脚踏了一个空,就在谢尔登要一头撞上车板上的时候,他的手被人迅速架住,一把地拉了上去。
马车向前奔驰的风声在谢尔登耳边呼啸而过。
身前是二人急切的表情,“没事吧。”
被艾琳架住的地方刚巧是谢尔登左手伤口的所在之处,因为要将谢尔登扯上来的缘故,艾琳将谢尔登的小臂握得很紧,生怕他掉下去。
但是,等到那阵担心之意褪去,她就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不对劲,一种温暖的湿意传到她的手心。
谢尔登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丝气音,然后扯出一个毫无信服力的苍白微笑,“我没事。”
手中沾染的红意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刺眼,艾琳惊叫:“希里斯你受伤了。”
“希里斯大人。”非特自然也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谢尔登左臂上的衣袖,她紧张地抓住谢尔登右边的衣袖。
“你快进去休息,外面交给我们就好。”
交给她们吗……
谢尔登没有马上答应,反而往车驾的后方望去,那股炸起的大火几乎是将身为木质建筑的医馆完全烧没,然后顺着房屋之间的邻近愈烧愈烈,足够吸引起所有人的眼目。
而在马车的附近,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轱辘声,而一丝一毫黑鼠的吱吱声都听不见。
他们已经安全了。
“希里斯,你应该进去休息了。”
在谢尔登还在向后观察之时,艾琳就皱上了眉头,她这样的距离可以看清楚谢尔登脸上的失去血色的惨白,手上也轻轻地把谢尔登推进了马车的车厢里。
等谢尔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呆在了车厢内部,看着站在前室的非特对他低头,“抱歉,希里斯大人。”
然后,就轻砰地一声拉上了马车的厢门。
谢尔登无奈地啊了一声,“你们两个家伙。”
但是他也没有再固执下去,谢尔登清晰地认识到他现在的体质是远远比不上将军西恩的马甲的。
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了。
“希里斯大人,你回来了。”身后卡尔的声音将谢尔登放在车厢外的注意力吸引到后面去。
他往回一望,就能看见一脸惊喜的卡尔。
卡尔的手上还握着湿毛巾,在替再次陷入昏迷的弗林擦去汗渍。
他脸上的自责明显,“那么多的黑鼠,我实在是太过于担心了……”
但是,声音中的语调兀然转变,变得轻快起来,“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车厢内的环境偏暗,让卡尔看不清楚谢尔登的脸,卡尔就只能见到那如往常一般无二的瑰色双眸。
“你哥哥他怎么样。”
卡尔没发现,谢尔登自然也不会提及自己的伤势让他们徒增担忧。
他走到弗林的身边,与卡尔一样盘坐在地上,却没有伸手去试探弗林的体温。
“哥哥状态很糟糕,不过我想如果回到了山洞之中,应该能去外面的森林找到合适的草药。”
卡尔手上的毛巾都因为弗林的体温而变得滚烫。
弗林经过截肢本就脆弱的状态因为方才的赶路而马上发起热来。
“粮食方面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卡尔说着,他望向马车车厢的最深处,又一道厢门之后,那里储存了如山一般的粮食。
这驾马车本身就是运送货物的,不过弗林在收拾粮食的时候就已经改造过这架马车,让它得以装下几个人。
卡尔说完,他的视线才从最深处转回到谢尔登身上,看见的却是谢尔登直的脊背靠在了车厢的内壁,脑袋顺着马车前进的频率而晃动着。
“希里斯大人……?”卡尔轻轻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绯色的长发垂落在车厢的地板上长长地铺开,点缀着朱砂的眉间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依然紧蹙,右手紧握着的鹰杖尖端立在地板上陷下一个凹坑。
肩上披着的黑色斗篷却是沾满了鲜血。
当进入梦乡的祭司闭上自己那双眼睛,他面上的稚嫩才被人所注意到。
这个人,和他的年纪差不多……
卡文心中一沉,但是马上就手脚并用着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想要将手放在谢尔登胸前斗篷的纽扣上。
下一刻,身前的祭司下意识地一动身体,好像随时就要在条件反射下睁开自己的双目,卡尔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指尖与那纽扣近在咫尺。
他放轻了声音,说:“希里斯大人,是我,卡尔。”
话音刚落下,谢尔登身体微动的动作就稍稍减轻,重新放松了一般靠在车壁上。
卡尔那提到喉间的一股气才缓缓松了下来,动作迅速地将那沾满血污的斗篷解开,又给谢尔登盖上了干净的黑色外衣。
马车还在行进着,在前室的艾琳负责驾驭着驰骋的马匹,非特负责勘测黑鼠的动静。
如果有黑鼠追踪的话,那么他们就不可以直接前往山洞,避免将危险直接导向毫无准备的居民们。
马车奔出了城镇,在野外的道路上行进着,杂草在马蹄之下压倒,碎石在车轮之下碾碎。
夜晚的野外寂静非常,只能听闻马蹄前踏与车轮的轱辘声。
兀然,远处天边惊雷乍闪。
“轰隆!”
车前的两匹骏马被这惊雷一吓,长长地嘶鸣一声,马蹄愈发凌乱地向前飞狂奔。
然而,前方就是幽幽的山谷。
艾琳熟悉地形,在马匹受惊的同时猛地一拽缰绳。
那两匹马的前蹄离那山谷的斜坡只剩一步之遥!
非特在马匹惊乱见状也立即扑上来在艾琳拽住的缰绳上加上自己的力道。
马匹被身上绑着的缰绳束缚,高扬前肢在空中虚踏。
再次落到地面上时,那马蹄只离那山谷的斜坡只有一步之遥。
艾琳大口地喘着气,被马蹄踢前的碎石随着陡峭的山谷往下跌,回荡出的撞击山壁声落在艾琳的耳中还心有余悸。
马车乍然刹停的动荡感直接影响了马车内的三人。
弗林右臂的截面被兀然摇晃,将他整个人都再次清醒过来,因为疼痛而双眼眯起,声音虚弱而几近乎无,“卡尔,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车晃动的幅度直接将谢尔登惊醒,他下意识就握紧手中的鹰杖,在瞬间的功夫站直,瑰色的双眸里睡梦之中清醒的迷茫与决然的锐利交错。
“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