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十分阴沉,满天是且厚且低的浊云。狂暴的大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在皇宫的各处。它吹到哪,哪儿便落了一地的叶子,很快,御花苑里的很多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夜飞雪,冬天来了。而奉旨入京觐见的各地亲王也将在不久之后陆续到来。吴越国有封地的亲王并不多,除却菰安郡的菰亲王、封地在江东的琥阳王外,便是封地在淮南的淮南王,封地在山东的齐王以及封地在关中的秦王。
然而,事实总是出乎世人的意料之外,淮南王、齐王和秦王竟是统统称病不肯前来,只派了各家的子侄代劳,倒是菰亲王和琥阳王老老实实地带了儿子奉旨提前到来了。
可见他的圣意并未被各家亲王看在眼里,也就是说各家亲王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承哲见自己的圣意竟被如此藐视,变得十分易怒,这可苦了服侍他那群养心殿的奴才了,他们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当心,就会受到宫刑的惩罚。这一段日子来,被拖出去暴打至死的奴才已经不是一个二个了,便是连吉祥这个大内总管,前些天,也生受了好一顿棍子。
夜飞雪明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随便出去,但仍是将洁华留在宫中,自己和玲珑匆匆赶到寒宫的酒窖,因为孟立波托了口信进来,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夜飞雪到那儿之时,孟立波早已等候多时了,见夜飞雪和玲珑进来慌忙撩起衣袍,向我施礼行礼。
“孟大人不必多礼!”夜飞雪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急声问道:“孟大人这么急着见我,到底所谓何事?”
孟立波急切的说道:“小王爷让微臣通知娘娘,时间有变,计划提前!”
夜飞雪听这石破天惊的一句,一颗心瞬间收缩,深吸了口气之后,她才轻轻点头道:“知道了,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孟立波吸了口气道:“小王爷的原定计划,是待开春狩猎之时,伺机将娘娘救走。但是现在,皇上却说要待冬至祭天大典之后立即去山里狩猎。”
夜飞雪微微一惊问道:“皇上要搞冬至祭天大典?”
孟立波沉重的点了点头。
夜飞雪微微沉呤,吴越国自开国以来,皇帝登位就例须祭告天地,表示“受命于天”。祭天起源很早,《周礼。大司乐》云:“冬至日祀天于地上之圜丘”,而承哲自登位以来,第一年的时候基于种种原因,没有举行过祭天大典,他以此为由,让各亲王提前来京,参加冬至祭祀,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
夜飞雪望着婆娑摇晃的灯影,声音低沉道:“看来咱们的皇上已经耐心耗尽,等不及了!”
孟立波在一旁沉默不语,夜飞雪笑了笑,将随身携带的几本医书拿出来递到他手中道:“谢谢你冒险来知会我。我也没别的什么送的出手,这几本医书全都是枯叶道长所著,就送给你了。”
孟立波大惊,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一个劲的摇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微臣不过是帮着小王爷传个话而已,如何能送娘娘这么重的礼物?”
夜飞雪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失笑:“给你,你就拿着。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二短,这医书也好流传下去不是?”
孟立波一怔,随即露出焦急混着忧心之色,叫道:“娘娘……”
夜飞雪摆了摆手含笑道:“你别这么快哭丧着脸。如今计划虽然提前,但谁笑到最后还未得而知,其他几路王爷这不都没来吗?皇上该是有所顾忌的。更何况,翼之既然叫你来通知我,想必早已安排好。我们应该相信他!”
孟立波望定了夜飞雪,半晌才道:“娘娘真是好定力。小王爷说皇上深知你们两个的心性,必然会想办法试探你们二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让娘娘也参加祭天大典或者狩猎,看你们二人是否会趁机私会,或者趁机私……那个逃跑。”
夜飞雪扑哧一笑,知道翼之必然说的是“私奔”二字。
被她这么一笑,孟立波的脸不由红了,倒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那么,翼之有什么计划?”夜飞雪止了笑,正色问道。
孟立波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小王爷说……打……打破铁桶!”
夜飞雪微微一想,顿时明了,当日,便是因为翼安王和南蛮公主的辞婚请罪书,承哲深恐她会再次背叛他,所以才强行占有了她。承哲说过,他很了解他们二个,知道他们都是那种顽强固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人。他也猜到了以翼安王那种桀骜不驯的脾气必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趁亲王入京之际做出点无法无天的事。
如今,他带她去祭天狩猎也好,留在宫中也好,便是要准备撒下天罗地网。她若是循规蹈矩,始终留在他的身边,那么将来,她将成为他牵制翼安王的最有利的武器,就如同当年他和他的母后用夜无色来牵制她一样。但若是她当真和翼安王做出点什么“无法无天”的事,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重重包围和刀光剑影。而翼安王说“打破铁桶”,显然,他打算用武力来解决这件事,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夜飞雪轻抚着胸前的青丝,沉吟不语,心知翼安王在阴谋鬼计上不太行,但在调兵遣将打仗冲锋上,却是一等一的人物。
孟立波接着说道:“小王爷说南赢人如今在京城活动频繁,只怕会有异动,皇上与南赢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铁军北上,一是要救娘娘出生天,二是一旦南赢人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及时发兵相助。小王爷说,皇上刚腹自用,为了消灭他这个情……情敌,必然会事事亲自谋划。小王爷还说,皇上在耍阴谋论鬼计窝里斗骗女人这些方面,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高手高高手,但若论打仗行军,那他就是个白……白……”翼安王这些话全篇都是大逆不道之言,孟立波越说越轻,说到最后满面羞愧之色,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夜飞雪听到此处,心中已是雪亮,笑道:“不用为难了孟大人,你要传递的信息我已经收到。皇上心情不好,我也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大人还是先行请回吧!”
告辞了孟立波之后,夜飞雪和玲珑飞也似的跑回宫中,好还承哲未来,她们俩个一直拎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见时间还早,玲珑便给夜飞雪备下了红泥小炉,上面烫着热水,喝茶的时候就着滚水一冲,顿时袅袅茶香盈盈满殿。玲珑低头为夜飞雪沏茶,她微微躬身的侧影很美,笔挺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使她整个面部轮廓看上去都十分柔美。
待玲珑为我沏好茶,夜飞雪轻问道:“听说皇上今天又发了好大的脾气,连着淑贵妃都被责了?”
玲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方道:“皇上为了冬至祭祀一事十分烦恼。”
夜飞雪轻轻啜饮那一盏上好的龙井,冷声道:“三位亲王称病不肯前来,只派了自己那一脉最不相干的庶子或是年轻子侄代父行礼。这可不是明摆着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他明明知道他们的这翻心思,可是面上却还得赏银赐药,下诏慰谕,心中憋曲愤恨,你说,皇上这一口恶气不出在宫中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身上,还能出在谁的身上?”
玲珑又替夜飞雪续上了些滚水,轻声道:“菰亲王和小王爷已经在入京的路上了。”
茶盏里袅袅升起的润泽水气,冲到夜飞雪的面上,让她不禁身心一暖,嘴角便不自禁的浮上一缕笑意:“翼之他们是不得不来,这琥阳王倒还真是个傻大胆。”八壹中文網
玲珑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么一来,反倒是好事。皇上素来机断权谋,聪明睿智,三位亲王称病不来,皇上断然不会在此时冒然动手。否则打草惊蛇之后,如何能再把那三位亲王给哄到京城中来。”
“不,你错了!”夜飞雪出声打断她的话,把玩着裙上长长的流苏,淡淡道:“若皇上真有这么个心性,他又怎么会在皇权尚未着稳的情况下着急下手撤回封地呢?他从前还称得上是聪明睿智,但如今,心性大变,除去秉承了太后的残暴易怒外,再无其他可取之处。皇权于他来说。实在太过诱惑,他曾经为了皇权颜面尽失,如此,更是连里子都不想要了,为了达到目的,只怕他无所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