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毓敏太皇太后见先帝跟菰亲王兄弟友爱,本是十分高兴,原打算将皇宫秘道告诉先帝,怎料先帝后来迷恋上了寒妃,更意欲废后。逼得毓敏太皇太后不得不为废太后钟氏作主,做出火烧寒宫的决定。如此一来,她和先帝终生隔阂,皇宫秘道的秘密也一度被太皇太后隐瞒了下来。直到先帝暴毙,太皇太后才利用秘道准备举事,可是功亏一篑,她自己也被幽禁了起来。本来太皇太后若想从秘道离开,逃至菰安郡也是易如反掌,但她唯恐集军政大权于一手的蓝言轩会以此为借口,打击菰安郡,故而才硬留了下来,心甘情愿地受苦,并且将皇宫秘道的所有秘道全部告诉了翼安王。
翼安王却将所有的秘道告诉了夜飞雪,因为他认为,皇宫秘道是夜飞雪离开皇宫的唯一一个渠道。而承哲当时向他和夜飞雪求救的这个计划,也是跟秘道秘不分开的。所以,翼安王和夜飞雪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暴露其中一条秘道,帮助承哲实行他的计划。
很快,夜飞雪一行人按原定计划到达了指定地点,大家在秘道里盘膝席地而坐,耐心地等待,等到事态发展到一定程度,这些人便会这秘道的侧门破门而出。夜飞雪慢慢走到了秘道的尽头养心殿密室里,这个密室和慈宁宫的密室一样,也有一小孔,孔内装的正是水晶片,望出来,便可看到整个养心殿,黄铜做的排气管,也可令她清楚的听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现在,通过水晶片夜飞雪可清晰看到高高在上的太后紧咬嘴唇,正紧盯着双手之上那道明黄的圣旨,她眉间的神色是那样的冷冽,几乎带了抹狰狞的意味,她捧着的圣旨双手,几乎在不受控制的抖动,她看了一会儿,随后,目光带着涛天的恨意,直直盯着站在殿下一脸高深莫测的蓝言轩。
“太后,请您仔细辩认,这圣旨绝对就是皇上亲笔所写。”蓝言轩的声音扬着奇异的音调,金声玉振,有着凛然天成的压迫之意:“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太后遵照皇上遗旨办理。”
太后咬着牙尚未言语,而一旁站着的皇后却似再无可忍,她恨恨地着蓝言轩,目光之中几乎喷出火来:“蓝言轩,本宫未曾想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居然敢假传圣旨,意欲作反,你好大的胆子。”
“请皇后慎言。”蓝言轩唇边泛上一丝冷笑,冷冷道:“这道圣旨确实是皇上在世之时,亲笔所写,老臣虽跪在地上恳求皇上收回圣命,可是皇上非要坚持如此行事。老臣虽然明知此道圣旨将来必会带来世人的误解,以为老臣怀有谋朝篡位之心,但在那样的情景之下,老臣身为臣子,唯有听命行事。太后和皇后若是不信,尚有御史大夫孔大人、廷尉朱大人、吏部尚书文大人、户部尚书董大人,兵部胡将军和刑部孙大人作证。”
太后面沉如水,凤眸之中怒火激烧,顿时光芒慑人,吓得在场一半的官员全都低下了头。
“蓝大人,哀家倒不是怀疑你的居心,只是哀家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下旨禅位给你?以我吴越国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规矩,皇上没有子女,就算真的要禅位,也应该传位给菰安郡的翼安王才是。”
“老臣仍是皇上的仲父,是皇上最信任之人。当年皇上在民间之时,更是跟老臣情同父子。如今大难当头,皇上首先想到的便是老臣,他禅位给老臣有何不妥?”蓝言轩的眼中射出凛然的光芒:“更何况皇上不禅位给翼安王,是因为皇上知道,琥阳王密谋造反乃是出自菰安郡菰亲王之授意。这句话,是皇上亲口对臣所言,皇上对臣说过,若琥阳王造反,他有任何不测,就要臣聚以三军之力,血洗菰安郡,活捉菰亲王和翼安王!太后和皇后若是不信,也可请御史大夫孔大人、廷尉朱大人、吏部尚书文大人、户部尚书董大人,兵部胡将军和刑部孙大人作证。”
养心殿里白色的长幔,在疾风之中不停地飞舞着,大殿之上,人人喉咙发紧,面色若土,仿佛有一只只看不见的恐怖之手,从地狱之中蜿蜒伸出,将人们的喉咙一一掐住。
太后的瞳孔之中满是狂烈的火焰,像是那怨毒和仇恨到了极致的地狱之火。她切齿道:“文卿家、董卿家,胡卿家和孙卿家,当真是做的好证。好,哀家倒要亲耳听听你们几个是如何作证的。孔令明、朱双、文玉书,董明明、胡一军和孙刚,你们六个给哀家站出来,把皇上禅位的经过,再说一遍!”
“是!”众臣中有六人低头而出,跪于地上,其中一人奏道:“相信太后应该有所听闻,当日,琥阳王与蓝大人在殿上因政见不合而反脸闹翻,琥阳王回府之后便立即动用虎符,调动兵马之事。”
太后冷然一笑,切齿道:“不错,哀家的确有所耳闻。孔令明,说些哀家不知道的来听。”
孔令明的头低得更低了些:“皇上知道之后,日夜担忧,唯恐琥阳王要举兵造反,便宣臣等进宫议事!”说着,他轻轻咳嗽几声,低哑的声音在殿中不断回荡:“皇上说琥阳王系先帝手足,受国厚恩,理宜精白乃心,尽忠报国。不意竟称病数月,拒不上朝,结党专权,咆哮金殿,欺藐朕躬,竟欲谋反。皇上说,近观琥阳王其人,一向安份守已,如今却罪恶日多,肆行暴虐,多半有人挑拨指使!”
孔令明说得愈多,太后的身子绷得愈紧,目光之中的杀意也愈发深重。却听孔令明接着往下说道:“皇上又说先帝之死与翼安王所带来的薛神医有莫大关联,而今琥阳王调兵遣将,背后又多有菰亲王之身影,所以皇上怀疑琥阳王谋反根本就是由了菰亲王挑拨而致。”
蓝言轩瞥了太后一眼,道:“皇上说,监天寺近日夜观天象,发觉荧惑星冲犯紫微星,此乃帝星更位之兆。皇上又说琥阳王拥兵自重,如今他挥军而行,便是意在弑君自立!皇上还说,他自登基以来,尽失人心,而反观老臣,这些年来,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实则为民心所向,故而皇上才想到要以国相让老臣,禅位让贤。一则可使人之谓尧贤者,二则皇上年轻,老臣年迈,将来等老臣百年之后,仍可继续禅位给皇上,这样有让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三则亦可避过天家血脉相残之祸。皇上此举,实乃出于举国为公的良好意愿,可恨琥阳王竟无端下此毒手,加害皇上。实在罪无可恕。”
“蓝言轩,你倒真是好口才,今日哀家要是信了你这鬼话连篇,他年社稷宗庙里,还能有我吴越国展氏一族的一席之地吗?!”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她浑身上下蓄满的涛天的怒意,此际如同冰河破堤一般汹涌而出。“皇上如今英灵未散,你便敢当着皇上的灵柩面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简直罪该万死。什么夜观天象,帝星更位。什么以国相让,禅位让贤,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皇上要以国相让,禅位让贤是何等重大之事,为何竟不跟哀家与皇后商量一二便私下决定?”
“即便太后不相信老臣所言,即便天下之人误会老臣,但老臣仍是要遵从皇上的遗愿。”蓝言轩冷冷一笑,语意森冷,让人禁不住战栗。“还请太后三思,皇上的圣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分明无比。臣今日,便要遵照遗旨之事就位,臣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量,胆敢违抗这道禅位圣旨。”
仿佛有一群寒鸦从皇养心殿的西南一角盘旋而来,凄厉而又嘶叫声混合着蓝言轩狰狞的冷笑之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一时之间,殿中一片凉寂,只是才过片刻,太后便已猛然觉醒,她那双美丽眼睛之中满是张狂暴虐之意,她朱唇开启,厉声喝道:“蓝言轩,你可知罪?”殿内极静,她这一声正如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便连虚尘中的尘埃也被她这声音厉喝震得落于地上。
蓝言轩忽地抬头,扬着脸,用挑衅的眼光迎上太后那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双目,冷冷回道:“臣有何罪?”
“你有欺君叛国之重罪!”太后高声说道:“你结党营私,欺蒙君主,图谋不轨,假传禅位圣旨,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可叹老臣当年甘冒奇险从火场中救出太后和皇上,为保护太后和皇上不受到废太后钟氏的荼害,甘愿被罚驻边关十几载,在边关之上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皇上登基之后,臣又尽心尽力辅佐皇上成就大业,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松懈。没想到,臣对皇上、太后这一片忠胆忠心,在太后眼中,竟变成了结党营私,欺蒙君主。”出乎所有人意料,蓝言轩没有雷霆发作,而是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轻声的缓缓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