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使劲挣扎几个宫女的手,用手轻轻撑住不断后退的夜无色,面向贤妃大声道:“回禀贤妃娘娘,静柔夫人身怀龙裔一事,皇上与太后皆知,只不过皇上登基不久,又不断有新的主子进宫,太后体谅得各位新主子新进宫来,又要学礼仪又要伺候皇上,所以授意将此事暂且压下,贤妃娘娘若有任何想法,可直接去问太后跟皇上。”
贤妃本已妒恼万分,见夜飞雪出面维护,心中更愤,她紧扯绢帕,柳眉倒竖,美眸含威,也不言语,劈头盖脸就是一掌向夜飞雪掴来。夜飞雪吃过一次亏,岂还会再被她打到?当下将头一偏,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冷冷道:“贤妃娘娘仔细手痛!奴婢身份低贱,贤妃娘娘打骂奴婢原不打紧,但若惊扰了静柔夫人腹中龙裔那就不好了。”
贤妃气得面色发青,双手颤抖,跺脚大叫道:“放手,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本宫动手!本宫要你死无全尸!”说着向一边站着的几个粗壮宫女叫道:“你们还站在边上看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这贱婢拖出去打死!”
她在盛怒之中完全丧失了理智,竟想至夜飞雪于死地。一直站于她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赶紧跪地劝道:“娘娘息怒,娘娘打死了席尚仪事小,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况且娘娘乃是金枝玉叶,何必跟这种卑贱小人计较?以奴婢之见,对席花晨略加惩戒也就是了,也好叫她知道娘娘的仁慈。”
德妃眼光闪烁,嘴角含着冷笑,口中却劝道:“贤妃妹妹,易梅这丫头说得没错,本宫劝你还是算了吧。前些日子,你不过是处死了一个小小的更衣,就惹得皇上有所不快,好生说了你几句。这席花晨可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你呀,就别自讨没趣了,若是真的动了她,还不得触怒皇上?到时候,只怕你那个皇后表姐替你求情都不行了,吃亏的还不是妹妹你自己?”
夜飞雪听得气恼之极,自己跟这位德妃无冤无仇,德妃却为何要在这里煽风点火,非要至她于死地不可?
果然,德妃的这翻“好言相劝”,于贤妃来说实不胜于火上浇油,贤妃拨高声音,一迭声向自己身边几个宫女尖叫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把这贱婢拖出去打!打死了她,本宫自会向皇上皇后去请罪。本宫就不信,皇上会为了她而怪罪本宫!”
那一帮宫人本不敢动手,见她如此勃然作色,当下也不敢再耽误,立即齐齐地向夜飞雪扑来。夜飞雪不禁害怕起来,这若真是被她们抓住了,她非被她们打死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当下指着前面尖声叫道:“参见皇上!”
贤妃等人一惊,顾不得辩明真伪,纷纷下跪,口中叫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
夜飞雪趁机向夜无色使了个眼色,舍了贤妃等人就向外跑去,边跑边高叫:“哎呀,奴婢看错了,原来不是皇上,贤妃娘娘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向皇上去请罪!”
夜飞雪的这翻举动,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主子要处置一个奴才,奴才会哭,会闹,会求情倒是也有的,但像她这般骗了主子在前,提了裙角撒腿逃跑在后的,当真是让人闻所未闻。一众人目瞪口呆了一会,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大呼小叫的向她追来。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闹腾了起来,夜飞雪在这生死攸关的档儿,已然全然不顾仪态,拿出小时候被娘亲追打时夺路而逃的灵活身法,穿花廊爬假山跳窗台上屋檐,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不大一会儿,宫里各处涌出了许多人来看热闹,必竟这种事,在吴越国皇宫里来说,倒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没听说过哪个奴婢受罚的时候,居然胆敢撒腿就跑的,也没见过一大群宫女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追赶着。各宫宫人见了如此滑稽的场面无不失笑。
贤妃和德妃显然料不到,夜飞雪这个小小尚仪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她们唯恐惊动了圣驾惊怒了太后,一时之间,慌了神,凡见到躲到一边看热闹的各宫宫女、太监的,无不喝令让他们加入到追赶夜飞雪的队伍。贤妃发了狠,高声叫道:“但凡抓到席花晨的,本宫重赏纹银五百两,不,赏银一千两!”
在贤妃的淫威和钱财的诱惑下,抓夜飞雪的队伍顿时变得浩荡起来,好些个宫女、太监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涌出来,对她进行围堵。“抓住席花晨”的叫声,简直就是响彻云霄。
被他们抓到她就死定了!夜飞雪也发了狠,拼老命似的往乾清宫跑去,对那些胆敢拦她的宫女太监也不再客气了。但凡谁敢伸手相拦的,她无不对其抱以老拳。也亏得她腿脚功夫还不错,宫里的太监宫女又赢弱,禁不得她拼命之下的拳脚相交。一时之间,但凡夜飞雪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那些个来拦她的宫女太监,不是被她一拳打得眼眶乌青就是被她一脚踢得鼻血长流,倒在地上直叫“哎呀”,形状甚是凄惨,倒是吓退了好些胆小的宫女太监。
但是纹银一千两的威力何其之大,仍是有不少皮厚肉糙的粗使宫女和太监是不怕挨揍不怕痛的,当他们带着慷慨就义的“英勇”送到夜飞雪拳头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一拳一个,二拳一双的闯将过去。到了最后,那些挨了揍的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没事人一起地继续抓她。而夜飞雪这个揍人的,却揍人揍到快要累死了。现在,她拳也痛,脚也痛,胳膊酸,腿发麻,她也经不知道自己揍了多少人,以她从小到大的顽厉,包括游历江湖在内,就数今天打架打得最多,揍人揍得最狠。
夜飞雪就这么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闯将过来,直把自己弄得狼狈万分。脚上的绣花鞋是在踹一个太监的时候,踢飞到了半空中去;头发上的荆钗,是在打一个宫女的时候,被她扯落到了地上;身上的衣裙却是被树枝檐栏给钩破的。她一路打一路逃,累得差点断了气,老远的却见一队大内侍卫向这边跑来。
难道这些大内侍卫都是来抓她的不成?宫女太监不是她的对手,大内侍卫她可打不过!夜飞雪害怕万分,心都要跳出来了,瞪大眼睛看去,阿弥陀佛,幸好领头的是赵子聪!
赵子聪见到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似丧家之犬的夜飞雪,也是吓了一大跳。夜飞雪却如同见了救星般地向他跑去,边跑边叫:“子聪,救命!”
“喂,你搞什么呀?”赵子聪目瞪口呆地看着夜飞雪狼狈万分的从他身边跑过,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一张黑脸忍笑忍得脸都抽筋了。
“快替我拦住后面那帮疯子!”夜飞雪边跑边高叫。
“俺觉得你比较像疯子!”赵子聪回了她一声,却也没再多问,他拿出了侍卫副统领的威风,“蹭”一下,把剑拔了出来,口中大叫道:“前面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统统给我站住!”说话间,剑尖朝外,已是将追在夜飞雪屁股后面的一众宫女太监给拦了下来。
夜飞雪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却也不敢怠慢,仍是飞也似得向前跑去,总算是跑到了乾清宫门口。她弯背按腰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口中却不忘大声叫道:“救命呀!皇上救命!绿鬓救命!里面的大侠快出来一个救命呀!”
估计自吴越国开国以来,都从来没人敢在乾清宫门口如此大呼小叫,站在门口的那两侍卫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好在夜飞雪的声音实在够响,足以让绿鬓听到,只过得一会儿,她便匆匆而出,神色之中不复平日的优雅从容,她来到夜飞雪面前,瞪大眼睛,失声叫道:“哎呀我的天,我的好姑娘,好端端地,你怎么就弄成这样子?”
夜飞雪脸色灰败,抓住她的衣袖,哆哆嗦嗦的说道:“绿鬓,不……不得了了,贤妃娘娘想要……要我的小命。落在她手里,她非抽我的筋,剥我的皮不可,你……你先让我到乾清宫里头,找个地方躲一躲!”
“谁这么大胆,竟敢要你的命?”这档儿,连承哲都被她变调的声音给引了出来,见到她狼狈万分的模样,又是笑又是怒。
夜飞雪可再也顾不上什么了,一跃而上,利落地抱住他腰身,心急火燎地说道:“快,快,快,贤妃这只母老虎追来了,咱们进去躲躲!”
绿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出来,承哲却长叹道:“你个傻丫头呀,朕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夜飞雪怔了怔,旋即傻傻点头道:“哦,对呀,你是皇帝!”说话间顿感力竭,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倒到地上去。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及时把她扶住,承哲看着她,久久,嘴角扬起一抹熟悉而又可亲的微笑:“飞雪,朕等了你许久了,你可终于肯来见朕了。”
而恰在这时,夜飞雪身后的追兵们,终于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