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临如今的手掌比她的大了许多。
他小时候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都是灵汐牵着他走的，那时候他的手很小很小，能够轻易的被她包裹在手心里。
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十多年后，在这热闹的集市中，被保护的人变成了她。
灵汐这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之前那个黏黏糊糊的小崽子真的长大了，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小大人。
“我自己能走，你当我同你之前一样，还是小朋友呢。”
说着挣了挣手，想要抽出来，奈何莫临牵得紧，完全不给她机会。
“方才你就差点被撞到了，所以姐姐你要乖一点。”
许久没有听到他喊姐姐，还要自己乖些，这么突然冒出一句，灵汐微微一愣，就这么被他带着走了好几步路。
真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
“我方才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
灵汐又抬头看了眼，这回倒是分出心神来注意周围了，目光没有逗留太久：“你从前总喜欢向神明许愿，怎么近几年却不去了？”
从翁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
这是终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身边的人脚步一顿，连带着灵汐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转头：“怎么？”
“可是还有什么东西要买？”
莫临没有回话，幽深的神色掩盖在眼睑之下，长睫轻轻颤了颤，就在灵汐准备拉着他走时，才缓缓开口：“从前许愿是因为心中恐慌，总是担心你会直接离开，让我找不到你。”
“那你现在就不担心了？因为我答应了等你成婚再走？”
莫临摇头否认，这回确实不应了，拉着灵汐转身朝人流的反方向走去。
现在也是担心的，只是却不会再害怕找不到人了。
先不说她的身份是什么，即便是不知道，这黄泉碧落他也是能够找出来的。
灵汐不是喜欢追问的性格，他既然已经不想说了，便就这么算了。
他不再把自己的去留当成是毕生的愿望，这反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不论是什么原因，至少说明他的执念少了许多。
一大一小的手牵着，却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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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宏启十六年，当今陛下年逾半百，却一改从前的勤政爱民，转而痴迷上了长生不老。
不知从哪里探听到的消息，只要每日饮上一碗童男童女的鲜血，便能返老还童，延年益寿。
可谓是把百姓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家里有孩子的整日闭门不出，生怕被瞧见后就会被抓去。
后又不知从何处听说，喝了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的血，甚至有机会能够得道成仙。
此后一年民间可谓是民不聊生。
为了找寻所谓的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从前国泰民安的景象如同泡影一般，萧条至极。
人人都闭门不出。
连向来受众人供奉的落霞神殿都已经破败不堪。
郁州虽尚未受到残害，却也人心惶惶。
灵汐站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了眼黑沉沉一片的天空：“天降惩罚，种什么因便承什么果，之前的种种功德都不足以抵消他这一年犯下的罪行了。”
人间之事，自有它的规律，因因果果，她不能轻易插手。
只希望这次之后，所有人都能够忘却此前的痛苦，从新开始。
莫临站在一旁小心的护着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天空已经被乌云覆盖，往日热烈的太阳已经不知所踪，明明是仲夏，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周身异常冷冽。
人界之首犯下大错，自然是由人界受罚。
果然第二日，入眼可见的皆是一片银白，厚厚的雪铺满了整个郁州，寒风刺骨，甚至可以说整个世间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地上的雪堆的很高，人踩上去能直接没过膝盖，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簌簌的下着。
大有将整个人间都压在底下的意思。
福伯去年年关便已经先走一步了，福婆婆慢慢悠悠的走在长廊上，略有些干瘪的手被冻的通红，心里却想着这么冷的天气，做的早饭应当是没法吃了。
灵汐听到脚步声转头，将她扶到旁边坐下：“天气这般冷，你在屋里休息就好。”
“那可不成，老婆子受姑娘恩惠，趁如今还能动，给您和公子多做几顿饭。”
说着叹了口气，看着外头的鹅毛大雪，神情有些茫然：“只是这仲夏怎么会下雪呢？着实奇怪了，何况郁州天气不够冷，从来都是不下雪的。”
昨日还说天这般黑，定是上天要下惩罚了。
今日就忘了究竟是何缘由。
灵汐站在一旁看着吧不远处即便是被雪埋了半截依旧安然绽放的花，轻声道：“因为新生活开始了，此前种种不过都是场梦魇罢了。”
往后，众人只会记得帝王残暴，至于究竟做了何事，都不会再想起来。
福婆婆年岁已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天气，冷风刮的脸上生疼，不过一会儿便坐不住回去了。
灵汐见芙蓉枝丫被雪压的弯了下来，一朵浅粉色瞬间砸到了雪堆里，微微抬手正想要将雪拂开，肩上一沉，入眼是一片耀眼的红色。
两只手臂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胸膛贴在她背上，把披风的绳子系好了，莫临才退开来。
在她抬手时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天冷。”
这样的温度灵汐还不至于会被冻着，但到底是他的好意，便放下手不再拒绝。
莫临转头看向外面，神色平静，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并不奇怪。
同时也看到了被雪折弯的芙蓉树枝，抬起脚就想要出去，只是被灵汐伸手拽住了：“做什么？”
莫临侧头看她，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姐姐方才不是想要把树枝扶起来吗？”
灵汐刚才确实是想。
但是雪这么深，他一个肉体凡胎要是直接踩过去，那得多冷。
这样一对比，这芙蓉树还能再种，但他的腿却是只有一双，扶不扶起来，其实也没有关系了。
何况只是压弯了一根芙蓉树枝而已。
“咔嚓~”
正想着，又一根树枝在她眼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