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就是要跟姐姐一直一直在一起。”
莫临嘴角勾了勾,最终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十二岁,三十二岁,甚至到八十二岁,都还要跟姐姐一起放河灯。”
今日在觅悠河祈福的人太多,众人的河灯都在水面飘着,却也讲究先来后到,拥堵在那一直没有飘远。
他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河灯,却没想到正好瞧见了那干净利落的字迹。
莫临,所愿皆成。
他原本还焦躁无措的内心就像是被一缕清风给抚平了,一缕名为灵汐的清风,一缕属于姐姐的清风。
好似突然就想通了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说与不说,她都是想要走的,倒不如说了,也许还能有挽留的余地。
即便没有,他便像小时候那样,每时每刻都跟在她身边,哪里也不去。
莫临实在太清楚灵汐的性格了,她即便是要走,也不会做出不辞而别的决定。
她会认真的郑重的同自己说明,像小时候那样即便是猜到他会闹脾气,但把他送走的时候依然是要当面道别的。
他方才突然就想通了,与其每日这般战战兢兢,总是怕她有一日要同自己告别,不如就再痛快一些。
要是姐姐准备离开郁州,他也跟着便是。
不能跟着,就一直找,从郁州到京州,从江南到漠北,往后的几十年都可以用上,她一定有心疼自己的时候。
若是这人间找不到,他就回郁州来,在她给自己准备的小院子里等着,临终之前总要见一面吧。
不然他也太可怜了些。
莫临以往许愿的时候,灵汐从来都没有上前看过,现在突然听到他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脚下一顿,有些意外的转头去看他:“为何是这个?”
她有想过小崽子的愿望里会提到自己,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先不说他们之间没有半分的血缘纠缠,即便是亲生父母,兄弟姊妹,也没有像他说的那般一辈子一直在一起的。
早晚要各自成家,也总有人会先行离开。
即便是夫妻,能够共赴黄泉的也在少数。
何况,她不过是半路给他当了几年的姐姐而已。
莫临见她不走了,也跟着停下,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垂下眼睑挡住眸底的失落:“姐姐觉得很奇怪吗?可是我的愿望一直都只有这一个而已。”
从三岁的烟花节,到十二岁的烟花节,他每一年许的愿望都没有改变过,甚至在每一次放河灯就想好了,明年的烟花节也是要如此的。
今日也是。
少年垂着脑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喜欢望着灵汐的眼睛微垂,落到地上。纤长的睫毛在明月与花灯下,在脸上拉了长长的影子。
与平日里为了让灵汐心软不同,整个人都低落受伤的情绪所包裹着,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灵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也正是如此,就更不知道要该如何开口。
离开一事,是她早早便已经做好打算了的。
如果不是他那时候从许家跑出来,自己也许并不会在郁州跟着生活了这么多年。
“所以你这么多年都要跟着一同祈福,就是为了要我留下来?”
那祈祷神明又有何用?
真正能够决定去留的是她自己。
而且她不是梵音神君,人类的愿望并不是她在掌管,若是她不问,小崽子也不说,那这个愿望大抵就会石沉大海了。
也许有一日梵音发现她与小崽子的渊源,特地将他的河灯从数以万计之中挑选出来,但到了那时小崽子还在不在这人世间却是不好说了。
莫临沉默半晌,才终于抬眸看她,面上的神情不是太好,却还是勾唇笑了,竟还反过来劝慰她:“姐姐不要有负担,阿临可以等明年再跟神明许愿。”
“......”
看起来似乎更可怜了。
但若是要灵汐就这么答应下来,这又与她的初衷相违背了。
只是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见他这般她心里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波动。
正想着,莫临已经上前拉着她转身就走,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想要她的答案:“姐姐不必苦恼,早知就不该跟你说。”
灵汐顺着他的力道走,视线落在他已经逐渐宽阔的后背上,突然就问了一句:“怎么会想着要同姐姐永远在一起?你再过几年都要......”
“姐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走在前方的少年给打断了,侧过身来看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下,看起来越发严肃:“我都过说了,不会娶娘子的。”
除了姐姐,他谁也不会喜欢。
为什么要成家?
他敢肯定,若是成家了,姐姐马上就会离开。
灵汐猜到他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了,对他语气中的笃定感到好笑,但也不再提这个话,免得他一会儿闹脾气。
“若我真的要走呢。”
莫临小心的拉着她躲开拥挤的人群,头也不回,只是话中却难掩失落:“那我就去找你,找不到你就回到郁州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阿临死为止,生前不能见了,死后总不能再不理我了。”
说着说着,只觉得心中难受的要命,几度哽咽,最后还是压了回去。
等回到家里,还不等灵汐开口,就凑了上来,脸颊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圈着她腰间的力道却是不轻。
灵汐不自觉有些感慨,从前只到自己腰间的小萝卜头,再过一段时间都要比她还要高了。
还在晃神之际,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委屈的声音:“姐姐,阿临难受。”
闷闷的,听起来有气无力。
灵汐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奈何他就是不放开,怕他真的不舒服,就只好由着他,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手绕到他身后,在背上轻轻拍打着,一丝丝泛着银白的光从手心传到他的身体里:“是哪里不舒服?”
莫临能感受到一股舒缓充沛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淌,却不像从前那般让疼痛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