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方秋井下朝后就被徐灵意叫到了御书房里,等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巳时一刻,都还未到府里。
一路上便听到不少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丞相府,三个字眼总是一闪而过,她听不真切,又不知道是何事,心中就愈发着急。
忍无可忍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百姓瞬间停了下来,见认不得却也不敢再多加讨论,一哄而散了。
方秋井原本想要听听究竟何事,只好又重新放下帘子,对外面的车夫命令道:“快些回府。”
“是,大人。”
随着一声应答,慢悠悠的马车速度终于是快了一些。
方秋井两手搭在膝盖上,眉头微皱,心里虽猜测了个遍,面上却还是端的一副不露山水的样子。
就这么一路到了府里,她终于是知道大家讨论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看着圣旨上笔墨如流的字迹,她也终于反应过来,陛下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把她留在宫里,让她这个一家之主蒙在鼓里,因此还错过了圣旨的宣读。
分明就是在替越王警告她,从前之事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方温瑜便不再是丞相府能够轻易拿捏的人了。
而她这个未来越王夫的母亲,也要如从前那般,不必对这个儿子给予多余且不必要的关心。
既从前未曾参与,便是连婚事也无需他过问了。
她咬着牙,两只手紧紧抓着圣旨两端,在看到“此生仅有越王夫一人”时,控制着有些颤抖的手将其合上。
看向一直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方温瑜,从方青蓝出生后,第一次主动朝人走去。
明明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脚下却似有千斤重般走的困难。
等到了这个一直被自己无意识忽略的儿子面前,她双手扶着圣旨的两端微微弯腰:“那臣便在此恭喜......越王夫得偿所愿了。”
他昨日说越王只喜欢他一人,自己还不以为意。
方温瑜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脸色微变,脚下挪了挪,直接躲开了。
双手同样是微微轻颤的接过圣旨:“谢母亲。”
方秋井起身,突然之间就像是老了十岁般,原本还算年轻的脸都沧桑了不少:“臣不敢担。”
方温瑜小心把圣旨放到怀里,朝方秋井行了一礼:“母亲无事,儿子便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转身便走了。
方秋井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眼前似乎闪过他小时候扬着双手在自己身前蹦跶要抱的样子:“瑜儿。”
“母亲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青蓝那时候还小,所以她总是觉得要多照顾一些。
方温瑜脚步一顿,朝前走了走,本想着就这样算了,却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母亲竟不知,您口中的无意才最是伤人。”
这把利剑比她的所作所为都要锋利许多。
但他早就已经释怀,所以倒也不觉得伤心,往后,他只要守着王爷一个人就可以了。
方秋井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身体晃了晃一下子没站稳跌回了座位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
她在官场沉浮数十年,从先帝到如今的圣上,一步一步坐到丞相的位置来,官场之中的尔虞我诈都一一化解了。
最后竟是没能处理好家中之事,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席君一过来,就看到方秋井坐在主位上愣神,想来是知道圣旨的事情了,扭着腰就急忙迎了上去。
“大人~您说着陛下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京城都知晓了,竟然也不等您回来再宣旨,您好歹也是方......”
“闭嘴!”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回过神来的方秋井呵斥了:“陛下岂是你我能够妄议的,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你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斩的。”
席君被吓得一激灵,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闭了嘴。
他哪里敢说陛下的不是,他不过是替蓝儿伤心而已,往日里总是嚷嚷着说要嫁给越王,没想到被和风园给截了胡。
方秋井瞧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再作妖了,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不在院子里待着,来我这做什么?”
席君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眼眶瞬间红了,有些着急的想伸手拉她又不敢,只得又缩回去。
“是蓝儿,昨日回来后不知为何总把自己藏在房间里,饭也没吃两口,奴家手都敲疼了都不给开门。”
说着小心抬眼看她:“大人,能不能去看看蓝儿?蓝儿自小便最听您的话,见了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方秋井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却是想到昨日在书房中温方瑜说的话,第一反应就觉得可能会同他有关。
随后这个想法又被自己推翻了。
席君见他神色好了不少,试探道:“不知是不是大公子同他说了什么,毕竟蓝儿一直是心悦王爷的。”
身前的人站起来,他又赶紧闭了嘴,不再说了。
方秋井没有再理会她,径直朝方青蓝的院子走去,到房门口时才低声警告:“管好你的嘴,越王夫也不是你能够非议的,把你用在后宅里的那一套收一收。”
“是。”
席君急忙低头应了一声,只是拽着帕子的手都快要拧断了。
这时候倒是维护起来了,那早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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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方温瑜抱着圣旨回到和风园,就看见玉竹站在门口处东张西望的,见到他回来脸上的表情一变,笑嘻嘻的就跑了过来。
“少爷,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说着伸出手就想要把圣旨接过来,却被躲开了,他愣了一下才回神:“是奴才不懂事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少爷自己拿着。”
方温瑜耳朵有些红,却没有反驳,只是回答了他前面的问题:“她没有为难我。”
如今有王爷和陛下撑腰,没有人能够为难他了,何况确实如她所说,她只是无意识的会忽略自己而已。
她最坏的时候,便是昨日想把他的王爷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