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监们很快就把软枕拿了过来,将整个椅子塞得满满的,聂臻窝在许多枕头之间,是不需要扶持了。因此,皇甫琏终于恋恋不舍地把手收了回去。凤箫吟在一旁冷眼瞧着,恨不能将皇甫琏那只手剁碎喂狗!吴长宁跪在椅子一旁给聂臻诊脉,神情凝重不敢有半点松弛。“如何了?”
皇甫琏就站在聂臻面前,冷声问道。臣子坐着,帝王站着。这在南梁国朝堂,也是头一次!“右相大人这……”太医院首座吴长宁,约莫五十多岁,在这金銮殿上承受帝王的威压,那自然是吓得够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天禧帝,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了脾气,就为了右相大人,可见聂臻在皇甫琏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在这种情况下,吴长宁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答道:“右相大人被高手掌风锁伤,五脏六腑受损严重,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都还是少的,聂大人这样任性进宫上朝,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五脏六腑?”
皇甫琏神情冷厉起来,低头,居高临下地盯着聂臻,带着气问道:“聂臻,你该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为何不好好养病,非要进宫早朝?”
倒是凤箫吟,听吴长宁说“五脏六腑受损严重”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朝聂臻看了一眼。气息倒是没有方才那样紧了,但是,胸腔中有口气依然是难停歇。聂臻气息微弱,说出的话全都是气声,断断续续的:“臣有罪……贴身侍卫银燕儿,在国舅爷灵堂上,行刺……皇后娘娘,是臣……管教无方。婢子有罪,做主子的……难辞其咎,故带伤上朝,望圣上……降罪!”
一番话说得磕磕碰碰,停顿了不知道多少次,好歹是把话说完了。说完后,她整个人似乎都被抽空了力气,哪怕在圣颜面前,她也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犹如一块破布,瘫在了太师椅上。皇甫琏:“……”满朝文武,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圣上怕是要被聂臻气炸了!果然啊,天底下就没有聂右相不敢做的事!今日之事换做是别人,谁敢挑衅天禧帝的威严?而她伤得那么重,命都不要了,就为了领罪?领罪是假,求情是真吧!为了一个身份地下的贱婢把命豁出去,值得么?“聂臻,你待如何?”
皇甫琏冷冷地道,盯着聂臻的目光充满了失望。群臣心里都在猜疑:聂右相会失宠么?却见聂臻勾唇惨淡一笑,道:“银燕儿行刺皇后有罪,臣管教无方有罪。恳请圣上将臣打入天牢问罪!”
“你……”皇甫琏气得胸腔起伏不止:“好你个聂臻,你这是在逼朕?”
聂臻请罪是假,这是含沙射影问责皇后啊!她绝口不提皇后如何,只说银燕儿行刺皇后有罪。那么,对银燕儿问罪之前,是否该问一下,堂堂聂右相的贴身侍婢,为何要去行刺皇后呢?众所周知,那是因为皇后命人打伤了聂右相!那么,归根溯源,问题还是出在皇后的身上。现在好了,聂臻她自己认罪,那么让皇后置身事外,就是皇甫琏处事不公允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聂臻这种做法可不就是对皇甫琏逼迫,要他处置皇后么?聂右相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群臣之中,唯有凤箫吟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模样,看着比自己更弱的聂臻,他还显得精神多了。他目光幽深朝聂臻看过去,却发现她也朝自己看了一眼。眸光闪烁,像是在诉说什么,蕴藏着无数的话语。对上她的目光,凤箫吟眸光一冷。“臣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聂臻撇开头不去看凤箫吟,垂眸吐出这一句,依然是不怕死的言论!“你不敢……还有你聂臻不敢做的事么?哼!”
皇甫琏气得用力拂袖,转身踏上宫阶走到龙椅前坐下,道:“聂臻,念在你伤势颇重估计头脑不清楚,朕不与你计较,莫要再提什么问罪不问罪。银燕儿一个贱婢之身,胆敢对皇后行刺,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本以为聂右相会抗争到底,殊不知她竟然认了:“圣上恩宠,臣谢过圣上恩典!”
说着,她又要站起来。孰料,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她便“扑通”一声,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重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令众人都心惊肉跳起来。吴长宁更是内衬的汗衫都湿透了!这七月天本来就热,他却出了一身冷汗,右相大人纯心要害死人啊!“右相大人!”
吴长宁慌忙给聂臻诊脉,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取出一粒,塞进聂臻的嘴里。旋即跪倒在地,对复又站起来的皇甫琏道:“圣上放心,右相大人只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臣已经给大人吃了药,性命之忧是肯定不会有的。只不过……”他顿了顿。“只不过什么?”
皇甫琏忙问。吴长宁微微叹息,双手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地道:“只不过,这五脏六腑是被大内高手的掌风打过来重创的,右相大人本就没有防备,加上在衡河郡中毒身子被伤了根本,尚未复元再来这么一击,怕是没有一年半载都好不了了!”
群臣默然:“……”没想到,皇后好狠的心啊!国舅爷下毒、皇后下杀手,这慕容氏为了个不成器的慕容明,这是要把聂右相往死路上逼!皇甫琏绷着一张脸,听着吴长宁的话,眼神阴沉得似乎要暴雨倾盆。他冷冷地道:“先将聂爱卿送到昌宁宫养病,吴长宁,朕将聂右相交予你,一定要将她治好!”
“臣谨遵圣旨!”
吴长宁当即派人将担架送过来,把聂臻给带走了。金銮殿上乌云密布,沉重的威压令众臣喘不过气来。就在这肃静的气氛下,谁也没料到竟然被一阵咳嗽打破!“咳咳……咳咳……”淮安王凤箫吟坐在轮椅上,捏着一方白帕子捂住嘴,使劲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