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聂臻明白,眼下这个时候,四大世家相互制衡,为了不让这个平衡被打破,在慕容家没有大错之前,皇甫琏是不可能放弃慕容家的,自然就不会去拂了皇后的面子。刺杀皇后本来就是死罪。她也便不说话了,一阵急喘之后,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一样。尽管知道她情况不太好,但是皇甫琏何时被人晾在一旁过?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开口,他便沉不住气了:“聂爱卿不说话,还是在怪朕?”
室内长久沉默,气氛越发沉凝。聂臻一直不吭声,计谨言站在一旁伺候,默默地垂着头,主子没有吩咐,他也不动。可是,皇甫琏都主动开口询问了,聂臻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一长,倒是让人忍不住担忧起来。计谨言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快步走到床榻前,小声喊道:“大人?”
没有回应。他又道:“大人,圣上还在呢?”
依然没有回应。计谨言连忙伸手去探聂臻的鼻息和颈动脉,这个动作,令皇甫琏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问:“她这是怎么了?”
探清楚没问题后,计谨言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皇甫琏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启禀圣上,大人她伤势过重精神不济,又昏过去了。还请圣上恕罪!”
“朕明白,不会责怪她的。”
听到他这么说,皇甫琏面上的紧张也缓和下来,道:“那就先让聂爱卿养病,朕特准她休沐到养好伤为止,朝中之事无须她操心。另外,朕会令太医院众太医随时听候右相府差遣,及时为聂右相看诊!”
“那小人就代大人谢过圣上恩典!”
计谨言跪倒在地谢恩。“起驾。”
皇甫琏便走了。不久后,随着圣旨一起到了右相府的,还有宫中内务府送来了万两黄金和一些名贵药材。事实上,皇甫琏一走,聂臻就醒过来了。就这么大一尊煞星在呢,她怎么敢放心晕过去?当然是消极抵抗的一种方式,因为求情不成,她不动声色地给皇甫琏脸色看,也是逐客令了。此时,她靠在几个软绵绵的大枕头上,见计谨言将圣旨拿了进来,唇角微微勾出嘲讽的笑意:“这是想用钱堵住本相的嘴啊!”
“帝王之心向来难以捉摸,能对大人如此厚爱已属少见了。”
计谨言将圣旨放在一旁。聂臻却冷哼了一声,道:“帝王之心……本相忍他,他便是帝王;本相若是不忍他……”“……”计谨言默了。聂家大仇,天禧帝才是那个主谋,所以,先剪断他的所有羽翼,到后面一样要收拾掉皇甫琏的!“好歹,多赏赐一些财帛,也好咱们做事。”
十几张嘴吃饭,不是聂臻这样的人,还真养不起!计谨言端过来一碗药,又道:“大人,这是柳先生亲手抓药、熬药,不假他人之手,可以放心喝。”
聂臻一看立刻避开,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药碗不肯喝:“本相这四个月来,一直在喝药!”
说起来,她却着实倒霉透了,自从来到这具身体开始,就各种卧病在床。怪谁?染了疫病是意外,可是被慕容德“下毒”是她自己吞的,此次受伤也是她自己设计的!“大人要甜嘴……”计谨言想起来了,银燕儿给他说过,大人怕喝药,每次都需要吃糖。可是他毕竟只是个谋士不是随身伺候的人,只能问:“那个……大人的糖放在哪里?”
“衣橱旁边的斗柜里找找吧。”
聂臻也不大清楚,大概猜测银燕儿是把她的糖盒放在斗柜里。两人默然无声,一个闭目躺着,一个去找糖盒。诡异沉重的气氛在房中萦绕。想到银燕儿,他们都是忧虑忡忡、心情沉重。过了一会儿,计谨言已经把糖盒找到了,正是凤箫吟送的那盒夹心糖果。见聂臻盯着糖看了半天不动,计谨言问道:“大人可是在思考淮安王说的话?”
聂臻回过神来,将药碗端过来一口干了,然后立即捻起一粒糖放入嘴里。糖球在她嘴里被舌头卷来卷去,甜味慢慢将药的苦味覆盖,她慢慢地等着那点酸味出来中和甜腻,一直到舒畅了,才道:“凤箫吟不像是随口说说而已,只不过……”“只不过,他可能不会有咱们上心,不会着急!”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谋士,计谨言接过她的话,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又问:“那咱们要怎么做?”
聂臻沉默了良久,直到一颗糖含在嘴里化完了,她才道:“淮安王能等,本相能等,可是小燕儿不能等。”
计谨言猛然抬头起来,朝聂臻看过去,有些焦急:“大人,你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经过这两次的事情,计谨言也是见识到了,聂臻为了加快复仇的脚步,到底是有多拼!她竟然拿自己的命来拼!本来,他们是商量好的,去国舅府激怒慕容家的人,让他们先出手他们便可以顺势闹事,膈应了慕容氏不说,假意受伤还能去皇甫琏那里参一本。谁知道,当真的闹起来的时候,出手的不是慕容家的人而是皇后!而聂臻,她竟然明知道那一掌打过来可能要去半条命,却连躲都没躲!以她的身手想躲过去并没有问题!“本相的身子经不起折腾,难道小燕儿就能?”
聂臻反问了一句。计谨言默然不做声。聂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要知道,现在皇后对本相恨之入骨,她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却抓住了我的近身侍婢,一定会吃小燕儿的肉喝小燕儿的血!”
一番话说得计谨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一贯心思活络的人,此时也有些呆滞。因为现在的情况确实对他们很不利!想到银燕儿可能被用了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的手都是抖的!长久的沉默之后,聂臻又忽然开口:“你给本相准备准备,明日本相就上早朝。”
“什么!”
计谨言知道聂臻肯定不会太顾及自己的身子,但是没想到她也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