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后二十岁。
当年皇甫爵的地位,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成为了他才知道他比他想象的更要辛苦千倍,那人却始终能保持脸上从容淡雅的模样,还能在见到新奇的某些食物时,眼睛里流出纯真的目光。
可他做不到他那样。
后夕昼变得越来越沉默,脸上越来越少有笑容。
樊荣偶尔会问他:“如今江山坐稳了,为何王却没以前开心了?”
“朕在想,若是有朝一日真能灭了洪霸,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九年了,抱着复仇的心愿走到今日,姚晃被他杀了,洪霸要再被他杀了,那时候大仇已报,他要以什么目标活着?
樊荣面露神往之色:“到那时候,天下太平,厚土国是蛮荒大陆最强的国家,您会是最受人尊敬的王,到时候您坐拥江山圣享太平。”
“他不在这江山……又有何用?”
他以前不过是个在佛门清苦成长的小僧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获得这一方江山,他小时候甚至没出过般若寺,曾以为守着佛塔就可以过完一生的。
“王说什么?”樊荣没听清楚。
后夕昼目光阴郁:“樊荣知道二殿下消失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
王又开始说二殿下了,都两年多过去了,王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二殿下,而且相国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
“属下不知。”
“他就是为了等今日。”
樊荣依旧听不懂。
后夕昼细长的眼睛斜睨过去:“他就是要把朕推到今日的位置,让朕成为原来的他,获得他所有的威望与人脉,他是要把这些都转移到朕的身上!”
忽而有些生气!
皇甫爵,这些我同意了吗?
你不就比我聪明一些,比我长几岁,凭什么安排我的一切,而且安排之后就不再出现?!
你凭什么不再回来!
看王又有些激动,樊荣脸上出现了很多的难过,到现在,王还是没能接受二殿下已经离世的事实,还相信他只是出于谋略而故意躲起来。
还相信,二殿下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王,二殿下知道您如此优秀,一定会很欣慰。”
“朕不要他欣慰朕要他出来,为何出去寻的那些人,到如今也没有他的下落!”
后夕昼声音冷冽。
樊荣骤然跪地。
“属下无能。”
“……”
他又何必怪罪于樊荣他们,就算是他,也寻不得他的踪迹。
“启禀陛下,李茂将军求见!”内侍官向善来报。
情绪堆到了爆发边缘的后夕昼这才慢慢平和下来,深呼吸沉声道:“传。”
然后将樊荣扶起:“是朕失态。”
“王日理万机压力太大,若是觉得苦闷随时都可以跟属下说!”
外头传来动静。
李茂要进来干俞却忽而从后边将他抓住。
“将军不能说……”
“为何不说,不是查到了?”
“可不还没确定下来是不是吗。”
两人拉拉扯扯的对话还是让后夕昼听了去,见到他的两人都不再争吵,疾步走来与他行礼。
李茂:“臣李茂!”
干俞:“臣干俞。”
“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后夕昼看向李茂:“李将军要与朕说什么?”
李茂被干俞这么阻止之后,也有些不大确定要不要继续说,瞥了一眼干俞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就是……之前臣跟王请示的事,想问臣何时可以动身?”
若是此事干俞为何不让他说?
且,就此事李茂根本不会特意来问。
后垂下眼皮,睫毛遮掩了他睿智的双眸:“向善,去将李将军的批文拿来。”
“是。”
内侍官向善去取文本,后夕昼又看向干俞:“干将军又是所为何事而来?朕得知你刚从郓城远道回来,怎么这会儿还与李将军一道来了?”
干俞恭敬说道:“还不是那些老臣的嘱托,让臣速来劝王甄选后宫之事。”
后夕昼目光微微一暗,虽不动声色,但心中有些不悦,不过干俞居然拿他最不想提的事情做幌子,那显然这俩人必然有事瞒着他。
“此事稍后再议。”
李茂:“王经常带兵出征,还是早些成家留下子嗣才好,这都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顾全大局啊。”
又是顾全大局?
当初皇甫爵就是这么劝走他的,后来他就再也没回来,所以后夕昼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股权大全。
可又只能如此。
“朕有些乏了,你等若无别的事就先回吧。”
“是,属下告退。”
后夕昼当然不是真的乏了,而是让樊荣暗中跟着这两人,此后数日,樊荣带回来一个惊天大消息。
皇甫爵如今人在郓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后夕昼愣了半晌,下意识道:“快备马!”
“不过……”樊荣又支吾了。
这个时候后夕昼连等他支吾的时间都没有,自己出去找坐骑!
樊荣追了上来:“王!后王陛下!二殿下他……他跟以前不大一样!”
疾步走出去的后夕昼脚步停下来,回头看向樊荣:“一次说清,否则朕砍了你脑袋!”
“二殿下……他如今,他……二殿下……”
樊荣愣是说不出来。
后夕昼被他这么弄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他才大声说道:“小的经见他在青楼进出了好几次!”
“……”
后夕昼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反应,随即目光一凛说道:“备马。”
郓城,是厚土国边境的城市。以前后氏统治下,厚土国位于丛林之中十分隐秘,但在大司命统治之后,将隐秘的边境打开,与外界想通。
郓城就是最早被开放的一个,所以,那里引入了不少外来人口。
如今的郓城,也是厚土国夹杂外地人最多的地方。
厚土国盛产美人,不管是男还是女,所以在边境的郓城成了不少人买卖美人的地方,后夕昼上台之后,对地方进行了改制,这种贩卖人口的交易得到缓解,但并没能消除。
所以,郓城的伶楼依旧闻名四方。
五颜六色的帷幔垂挂着在一座两层的木楼,远远就闻见了胭脂香粉的味道,后夕昼翻身下马,将马绳给了身旁的樊荣,望着伶楼的招牌一眼,举步走进去。
樊荣赶紧将马给了随从跟了进去。
门口柜台后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埋头磨着指甲,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大人,今日伶楼被二爷包了,您明日再来吧。”
后夕昼充耳不闻看向室内。
青天白日,青楼依旧笙歌共鸣,舞台之上有舞姬纤腰款摆跳着舞。
台下几名贵公子左拥右抱,周围还围着莺莺燕燕,室内的情景简直不堪入目。不过,并没发现皇甫爵在其中。
当然,皇甫爵你最好也别在这群放浪形骸的人群之中!
“大人……”老鸨见门口的人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刚要再次让他离去,只是不看不要紧,一看老鸨的魂儿都给这人给叼走了。
郓城伶楼的老板娘什么姿色的美人没见过,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
确实,此刻的后夕昼已经到了他颜值的高峰期,双眉入鬓,双眼狭长目光潋滟,高鼻如峰,唇瓣如花,身材修长挺拔。
貌美的程度,是这伶楼的花魁……不对,就算这伶楼所有的美人加起来,也不及此人风华绝代。
阅人无数的老鸨也看得有些傻。
这是如此貌美赛过女子的儿郎,身上却又过于冷冽的霸气,那双眸子就算只再多一分柔情,就能让这人有百媚之姿,可这双眼睛又太过锋利。
老鸨见过那么多人,这人该是红颜相,霸王命。
这强大得气场让她有心没胆,不敢上前搭讪,只是笑着说道:“这位贵人,今日伶楼被二爷包场,不方便再接待其他客人……”
后夕昼却已经举步走了进去。
“诶公子……”
“我们就是二爷的朋友。”樊荣上前拦住了老鸨,在她要开口的时候丢给她一个金元宝,老鸨立刻就变通。
“出手跟二爷一样阔绰,一定是朋友错不了,公子好好玩。”
反正今天二爷也是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后夕昼站在歌舞喧嚣的场外看着在他眼中有些乌烟瘴气的一幕,樊荣跟上来说道。
“主子,看来二爷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正说着,从楼上飘下来一样东西,落在里后夕昼不远的地方,低头一瞧是姑娘的红肚兜。
两人都看了上去。
一个衣衫不整蒙着眼睛的男子出现在二楼的扶拦处,他抓住了一个姑娘。
“哈哈,美人儿,二爷抓到你了。”
姑娘笑着尖叫:“二爷好厉害!”
被唤作二爷的人哈哈哈大笑,即便蒙着眼睛,也精准无误地摊手入姑娘的领口,一抓,一个粉红色的肚兜就被他扯出来,他放在鼻子闻了闻。
“嗯……我猜,你是粉桃儿对不对?”
“二爷再摸摸看,是不是粉桃儿。”
“那二爷我可就要好好摸摸。”
说着将手中的肚兜随手一扔,又从二楼飘下来。
繁荣觉得,整个伶楼的空气都不大一样了,主子看着楼上的那一幕,拳头都忍不住捏起来。
“主主主子,也许不是咱们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