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敞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没听懂他的意思,只叹气道:
“少彦你已得中举人,也不知我中没中,到现在我的喜差还没来,八成是落榜了。”
苏齐见此,忙安慰道:“你先不要沮丧,给解元报喜的喜差还没到,即使正榜没有,不也还有副榜吗?”
两人正说着话,耳听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看来解元已经产生。
果然,喜差越过会所,来到客栈,拉高嗓音替解元报喜。
既然第一名已经产生,也就是说,正榜的报喜到此结束,后面的考生只能去查看副榜了。
张敞有些担忧:“若副榜也没有中,可如何是好,我回去怎么跟岳父交代?”
苏齐心道:原来是替他岳父,而不是替自己来考的?白瞎了自己的关心。
于是,也就懒得再理会其人了。
正当他要回宿舍的时候,又有一衙役跑来找他,递上一套衣裳道:
“苏老爷,这是您的举人服。明日巡抚大人要摆鹿鸣宴,替新进的举人接风洗尘,还请您身着正装前去参加。”
随后衙役递上请帖,并报了到会的时间后,就告辞走了。
所谓鹿鸣宴,也就是地方官为宴请新科举人而摆的宴席,目的是为了彰显其爱才之心,鼓励学子们多多进取,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政绩。
反过来,学子们也当感谢父母官的栽培,并立志更上一层楼。
两方目标一致,共同为省府的发展做出贡献。
再看手中的举人服,宽袍大袖,且通身黑色,只在领口镶了一圈青色的边,看起来倒是庄重得很。
苏齐将衣服拿回宿舍放好后,就拉着郁郁寡欢的张敞出去吃饭:
“你这副样子摆一会就得了啊,等吃过饭后,我再陪你去看副榜。反正你都是替你岳父来考的,用得着这么伤心吗?”
张敞道:“也罢,这次不行,下次再考,反正跟他女儿已生米煮成熟饭,岳父他老人家也反悔不得。”
苏齐调侃道:“你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之前死活不肯回去成亲,如今这是干什么?被你家那位给套牢啦?”
张敞嘿嘿笑道:“少彦兄,你不知道,我家娘子真是少有的温柔体贴,贤良淑德……”
两人吃饭的时候,张敞在夸他的娘子。
从饭馆出来,这人还在夸他的娘子,苏齐恨不能将耳朵给堵上。
心道:你娘子再好,还能好过我娘子?牛都被你吹到天上去了,也不怕被戳破。
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娘子到底有多好。
正想着,两人就走到了贴榜的地方。
官府也考虑到了人数众多的问题,以免发生踩踏事件,特意将副榜分了五个地方粘贴,以此来分散人群。
此外,安排了几个衙役站在榜下维持秩序。
苏齐两人到的时候,榜单下早已人山人海,几乎找不到空隙能钻进去。
怎么办?
苏齐正在犹豫,张敞可等不及了。
只见他大手一挥,直接扒拉开人群,拉着苏齐就往榜单下冲。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想骂的,待一看见张敞的身形,立马就哑火闭嘴了:
这大高个,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仆,得罪了恐怕没好果子吃。
“大户人家”苏齐……
等挤到榜下后,两人商量着还是分工合作得好,即一个从上往下看,一个从下往上看。
分工的效率确实高,很快就看到了张敞的名字,正处于副榜中游的位置。
虽然是副榜,也好歹是个举人,不是秀才可以比拟的。
那正榜和副榜有何区别呢?区别还真不小。
中了正榜后,想上进的,可以继续苦读,赴京赶考,去博个进士的功名。
若不想再考的,就可轮候着等官,赚钱养家糊口。
也就是说,考到举人就可以当官了,只不过,做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官,若想做大官,就得往进士去考。
而副榜的举人,要么复读,下一届继续考正榜;要么去府学或者书苑教书,或者去衙门谋一个典吏来做,大小也能混口饭吃。
世人常言“穷秀才,富举人”,考到这一步,已经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即使什么都不干,也有富豪乡绅上门送银子来攀附关系,毕竟人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就是比一般人高出那么几个等级。
但苏齐的目标可远远不止这里,举人也绝不是终点。
张敞问道:“少彦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齐说道:“自然是接着往上考,你呢,是下一科卷土重来,还是就此回去谋生?”
张敞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苏齐见此笑着道:“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岳父的意见吧。”
张敞嘿嘿笑了声。
如今结果知道了,榜单下也没理由再久待了,于是两人就打道回了会所。
正拐过街角的时候,眼见对面走来一匹白马。
白马确实扎眼,但更扎眼的,乃是骑马的女子。
该女子一袭红衣,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执着长鞭,眉目清冷,俨然一副江湖侠女的模样。
苏齐看了两眼,就拉着张敞靠边,准备给女侠让路。
谁知那女侠不但没走,还骑马挡在了他们面前。
随后就听到张敞满脸惊喜的声音:“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来接我的?”
女子将长鞭往地上一扫,冷声道:“知道了还不上马,等着我来扛你吗?”
苏齐愕然:这就是季武兄口中温柔贤淑的娘子?
他严重怀疑这厮对‘温柔贤淑’几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瞧这架势,即使比不上母老虎,但比起母豹子,也没差多少吧?
关键张敞见了此女子,不但没跑路,反而还谄媚得要上去抱大腿:
“娘子所言极是,那为夫就上马了,你可要抓紧,可别让我掉下来。”
说着,就抱住女人的腰身,一个跨步上了马背,随后还邀功道:“娘子你看我厉不厉害?”
女子白了他一眼,说到:“少废话,走了。”说完就一拉缰绳,骑马跑远了。
只留苏齐在风中凌乱:娘西皮,走了都不打声招呼,这也算好兄弟?
这厮看着虎背熊腰,跟个野人似的,原来对女人有着不可言说的特殊癖好?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苏齐被有异性没人性的兄弟抛下,只能独自回到宿舍。
如今结局已定,是时候打包回家了。
也不知道自己离家这个把月,家里的女人孩子都过得如何?
但回家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参加巡抚大人举办的鹿鸣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