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愣神,何云明这三个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啊!
还不等他想明白,只听男人顾自解惑道:“我曾任青州府知府一职,后来被调任在此。”
苏齐听了脸色一变,他想起何云明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了。
当初青州府治下几个县城发生旱灾,何知府力挽狂澜全力救济灾民,之后邪教兴风作浪,他更是以雷霆手段镇压,以正朗朗乾坤。
正是这样一位好官,最后被朝廷以治下不佳为由给调走了,没人知道他调去了哪里,谁知今日居然此遇到,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缘分两字,真是妙不可言。
何云明是个实实在在替百姓办事的好官,苏齐本来就敬佩其为人,得知上司的真实身份后,更是对其恭敬有加。
他真心实意地弯腰鞠躬,道:“早就听闻大人的名讳,知道大人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如今得知能在大人手下做事,心里不甚欢喜。”
何云明呵呵笑道:“这会的态度,倒是比方才看起来真诚些。不瞒你说,你参加府试的卷子,还是我亲手批阅的。
你那篇论商人参政的文章,当时就让我眼前一亮,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就是事先探得了您老的喜好,所以才写了那篇文章!
但这话苏齐只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敢说出来,他借机询问工作上的事,岔开了话题。
何云明是个合格的好上司,对于下属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作了详细的回答。
比如主簿这一块该干些什么,如何去干等等。
一番谈话下来,苏齐也算是大致了解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只需在马匹进出时作一下登记,并整理成档案归置好,方便需要时能随时调用。
总的来说,工作很清闲,平日里基本无所事事,大多时候适合摸鱼。
苏齐有些不甘:难道自己两辈子都逃不过摸鱼的命运?那我这满腔抱负该如何施展?
何云明道:整个行太仆寺的工作人员都是这样的,只要做好了本职工作,其他时间随你安排。
领导走了之后,苏齐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无聊啊无聊!
自己这是提前找了个部门养老啊!
一早上下来,除了跟几个差役讲过话,其余时间都是在喝茶打盹看卷宗,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太爷一般模样。
苏齐没什么优点,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心态好,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适应了这样的工作。
实在没事干,就干脆拿出书稿来写,摸鱼的同时还能赚钱还房贷,何乐而不为?
......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标准的两点一线,早上按时上班,下午按时回家,中间顺便摸鱼写作,如此规律的生活过得倒也舒坦。
但苏齐毕竟还不到真正养老的年纪,心里怀揣着想要晋升的美好愿望。
所以,他平日里也在偷偷地观察学习,学什么呢?
学习官场的人情世故,也就是俗话说的为官之道。
在官场里,要怎么说话,怎么做事,这些东西可没人会手把手教你。
若想探得其中的门道,只能靠自己平时多留个心眼,暗中观察,随后在心里仔细揣摩,为我所用。
官场里的水有多深,只有待在里面的鱼最清楚。
自己既然淌进了这个圈子,要想混的好,自然要学习做一条适应力强的鱼,摸清其中的规则,才能自在地游来游去。
下到小吏,上到长官,苏齐一有空就仔细观察,暗中揣摩,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有些还不能做到完全领悟,但不用着急,凡事都有个过程。
......
天气越来越冷了,窗外除了几颗松柏,其他树早就掉秃颅了,不过,那一株不怕冷的腊梅,反而越开越盛。
小说的第一卷出版售卖已快有一个月了,还不知卖得如何。
这一天是休沭日,苏齐早早起床,打算去文社看看小说售卖的情况,虽然这卖的钱也跟自己没啥关系,但毕竟是处女作,总免不了要多关心些。
他刚走出家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跟前,车上下来一小厮,说是何云明邀接自己去何府吃酒。
领导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于是苏齐就转身上了马车,跟着小厮去了何府。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苏大人,请随着小人来,何大人正在厅堂等您!”
昨天下过雪,院子里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好看,小道上被清扫干净了,露出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苏齐一路走到厅堂,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屋内屋外两重天,外头天寒地冻,屋内倒是烧着火炉,暖和得很。
何云明正在烤火,见到来人,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苏齐拱了拱手,没有半分见外的意思,主动走过来坐到下首处,笑着道:
“大人好兴致,我今日有口福了,能喝到大人家的酒。”
“呵呵呵,听你这话,似乎对我没有早些请你,有些怨言啊?”
苏齐忙站起来拱手道:“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本该下官请您喝酒,只是最近琐事太多耽搁了,还望大人多多见谅。”
关顾着写小说了,居然把请客吃饭这么重大的事情给忘了,真是不应该!苏齐暗自唾弃自己。
“坐下坐下,凭咱两的关系,没必要在意这些虚礼。”
何云明饮了口茶接着道,“整个行太仆寺里就那么几个人,谁请谁还不都一样?”
您老不见怪就行!苏齐重新畅然起来。
两人喝了会茶,小厮就过来通知说,遵照大人的嘱咐,酒筵已经摆在了院子的凉亭里。
何云明点头,随即对苏齐道:“少彦,一会咱们边煮酒,边赏雪景,你意下如何?”
在院子里喝酒,会不会太冷了?
不过,既然主人家这么安排,自己怎好拒绝而扫了人家的雅兴?
想到这里,苏齐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想不到大人也是个风雅之人,在下也正有此意。”
“哈哈,好,走!”
两人来到凉亭,亭子里烧着两个火炉,亭子四周还拉下了苇帘,只留出一面没拉帘子,所以这里并没有苏齐以为的那么冷。
下人很快将酒菜一并端了上来,并放置在火炉上温着,做好这些后,就退了下去。
何云明邀请人在蒲团上坐定,随后拿起酒壶就给苏齐倒了一杯酒。
苏齐诚惶诚恐:“大人,该在下替您斟酒才是,哪能让您替我倒?”
“自己家里,哪用得着那么见外!”
“来,请!”
苏齐举杯:“大人,请!”
通过这段时间的共事,苏齐也了解到,何云明是个行事豁达,心胸开阔的人。
从守护一方的大员,到如今被贬斥为京城一个小部门的寺丞,如此大起大落,若换了别人,可能早就郁郁不得志了。
而他居然还能泰然处之,闲看风雪,半句都不抱怨,这样的心态非常值得人学习。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酒过三旬,何云明有了醉意,说话就有些无所顾忌起来,只听他感慨道:
“行太仆寺其实挺适合我这样的人,人少,事少,是非就少。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人太少了,在你没来之前,我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到。”
苏齐听了禁不住乐道:“那您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一起过来呢?”
“哈哈哈,就是,怎么没早点把你拉过来喝酒!”
酒水壮人胆,苏齐喝了点酒,话闸子也越开越大,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官场上来。
苏齐借着这个机会,请教了一番为官之道。
而何云明也是悉心指点,但还是告诉苏齐,官场上的事,要靠他自己去学习领悟,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指点只是别人的经验,对他自己不一定有用。
苏齐点头表示受教,想了想,又突然问道:
“大人,您从之前的四品官,降级到如今的六品官,心里可曾对朝廷,对今上有过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