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的放官之路说来也是挺奇怪的。
按照正常惯例,探花本该由皇帝钦点官职,也就是俗称的点翰林,而且探花进翰林院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根本无需本人费精力亲自去询问官职。
但事实上却是,皇帝让他轮后半年再上任,用的理由乃是另有委任。
如此一来,他的官职就需要通过吏部来委派了。
当然,最终安排官职的权利也是在皇帝的手里,吏部也只是例行通知一下罢了。
就三鼎家来说,理论上最高可放到正七品的官阶,比如状元和榜眼,一个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个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两位都在正七品官阶之列。
若不出意外,探花大体也是如此。
七品官是入仕的起点,若想把官做大,那就要一步一步往上面爬。
漫漫升迁路,不进则退。
做官,除了品阶大小,还有官职的性质区分,也就是俗话常说的,有实权和没有实权的区别。
就拿新入职的京官来说吧,金科进士初入职场,一般都要从文职类工作做起,除了翰林院编撰、编修之外,还有主簿、主事、照磨之类,都属于文职。
其实这些都是打酱油的小角色,就如现代大公司里的总经理秘书之类,都属于是被领导的角色。
想要实权,可以啊,踩着别人的脖子往上爬,踹倒一个是一个。
苏齐走在去吏部的路上,一路思索着官场的这些门道,心里忍不住猜测:也不知皇上口中的委以重任,到底有多重?
难不成,让你自己直接从七品官跳到更高的阶层?
若是这样,那自己就是古往今来第一进士了!
当他到吏部的时侯,恰好遇到了前来颁旨的高公公,后者正在对吏部宣布着关于的他的官职委任。
高公公道:“苏大人来得正好,也过来听听你的职位情况吧!”
苏大人?嘿嘿,这个称呼听起来虽然陌生,但又无比顺耳,不错不错!
苏齐忙拱手道:“见过高公公,不知皇上给我放的什么职位啊?”
高三笑着道:“还能什么职位,当然是文职了,皇上任命你为‘行太仆寺’主簿一职,官居七品,下月初一上任,苏大人回去好好准备吧。”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苏齐呆楞了半天也没回应过来:行太仆寺?那就是个专门养马的部门,搞了半天,自己成个了弼马温?
皇上不是说给自己委以重任吗?养马?这是重任?
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其职责主管边关马政,也就是养马,但养的也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战马。
这样一想,可不就是重任吗?
毕竟战马多金贵啊,那可是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马中战士,当然需要精心呵护了,皇上安排的职位,还能撒手不干吗?
显然不能。
苏齐只能垂头丧气地自我安慰。
好不容易入了个仕,虽然最终封了个弼马温,但好歹也是公职人员,拿的是国家俸禄,养马就养马,俸禄又不会少一文,也没什么好沮丧的。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回到家里,家人知道他当了官都特别高兴,刘氏更是煮了满满一桌子好菜来庆祝。
饭桌上,刘氏问道:“儿子,皇上封了你个什么官啊?”
“七品官”。
刘氏不知道七品官是个多大的品阶,她只知道“七”这个数字很吉利:“七品官这么大呀?那你手下要管着好几百号人喽?”
是好几百匹马!
苏齐淡淡道:“娘,我手下人不多,倒是马很多,且马比人要多出不少。”
刘氏迷惑了:“又管马又管人?你忙得过来吗?
看我说得什么,呵呵,皇上一定知道我儿子能力强,所以才让你既管人,又管马,能者多劳。
儿子,你今后可得好好工作,到时皇上一高兴,直接将你从七品官升到六品官,再从六品升到五品......”
刘氏心里高兴,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不知不觉间,倒是将苏齐心中的愁绪说散了不少。
赛瓮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官职既然定了下来,那自己就加油干吧!
与其终日报着怀才不遇的心思自怨自艾,倒不如脚踏实地,专注眼下的工作,没准真如老娘说的,有朝一日就升上去了。
吃过饭后,刘氏迫不及待地催促儿子试穿官府,好让全家都看看,儿子穿上官服的样子到底有多威风。
苏齐顺着家人的意思,套上了官服,还别说,看起来真不错!
按照本朝的官服制度,文官穿禽,武官穿兽,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苏齐是文官,青色的官服上,绣的是黄鹂鸟配小杂花,看起来很是典雅大方。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着长衫是文弱书生,穿上官服,立马多了几分威严。
大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倒是小鹏宇拍着双手高声道:“看呐,爹爹身上好多鸟,爹爹成鸟人了!”
苏齐无奈:鸟人就鸟人吧,总比“禽兽”好听!
过两日就要上任了,在开工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得办理,那就是两孩子的学习事宜。
这一天,他正想去上次看中的那家私塾瞧瞧,刚要出门,就遇到了过来的霍启赋。
后者笑着道:“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出门?辛亏我早来了一步,否则就要和你错过了。”
苏齐见到他也很高兴,忙将人迎了进来。
刘氏正巧在院子里喂鸡,见到来人,立马放下鸡食,开心地过来招呼:“终于见到我干儿了,让我看看,比上次在府城时,瘦了好多。”
刘氏拉着霍启赋左右端详,看到对方瘦了,那心疼尽,完全不顾及苏齐这个亲儿子的感受:“今日留在这吃饭,干娘做一桌好菜给你吃。”
霍启赋笑着道:“今日我就是特意过来吃干娘的拿手菜的。晚上走的时侯,我还准备打包一份,干娘您可要多煮些。”
“没问题,等着啊!”刘氏说完,就新冲冲地跑去厨房准备美食去了。
苏齐将人领到书房,两人坐下后就聊起了官职的事。
霍启赋拱手道:“吏部的委任状一出,我就知道了,特来这里给你道声恭喜!”
苏齐无奈地摇头:“哪有什么喜可恭的。”
霍启赋想了想,道:“或许今上有其他考量,只是,无论这考量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要重用你的样子啊?”
苏齐苦笑:“刚知道的时侯,我也有些抱怨,与其给我安排这么一个官职,还不如放我到地方上去任职得好。
哪怕是当个地方知县,我也能施展一番自己的抱负,总好过在京城养马强。”
霍启赋听了劝慰道:“别气馁,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我相信以你的才华,总有一展抱负的时侯。”
苏齐点头,虽然是一句安慰的话,但说的确是事实,自己的确还年轻,没必要就此消沉:“我也这么想的,就当是给自己一个韬光养晦的机会。”
霍启赋见他豁达,也很欣慰,他拍了拍苏齐的肩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京城里有一些你的流言,你大可不必在意,就如你自己说得,韬光养晦。”
苏齐是三鼎甲探花,妥妥的青年才俊,再加上他来京前,就已经有了些名气,官场上的好些官员都很看好他,有人还有意要拉他入己阵营。
本是前途一片大好,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所有人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之前的称赞到如今的奚落,这中间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官场本就如此,有利用价值的,大家都会主动靠拢,一旦发现没有价值了,所有人都会敬而远之。
人情冷暖,古今通用。
对于霍启赋还能与自己亲近,苏齐是感激的,毕竟在官场上,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已经很少了。
别人对他有情,他必以有情相交,别人对他无情,他也犯不着去贴人的冷屁股,当个陌生人就是。
入仕的事情已经板上丁丁,多说无益,于是苏齐就聊起了其他话题,比如说赚钱的事。
他此刻还欠着房款呢,不想法子赚钱,还怎么还债啊?
仅靠那点俸禄,要还到猴年马月?
更何况,一家老小的生活开销也不小,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经济来来源问题。
他想重新执笔作画,毕竟这是他的长项,而且捞钱也快。
但被霍启赋给否决了,究其原因,还是那副《大公鸡图》,青州王妃的事还没了,若是被人有心人发现画作的笔迹,还是会惹来麻烦。
那该做什么好?
还有什么能跟画画一样来钱快?
突然,苏齐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