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人到底是何秉性?”
您老倒是给个痛快话,我到时,也好见机行事啊!
霍飞章缕着美须沉吟片刻,回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性情。
不如这样,等你见到那人,替我问他几句话,且看他如何回答。
你听好了,‘故祸之所以从生者,始于鸡足;及其大也,至于亡社稷’。
你问他,面对上述局面,当如何处理。”
苏齐听了一惊!
此话出自《淮南子.人间》,主要讲了一个,因民间斗鸡而引发纷争的故事。
这句话的大意是说:小的祸患不处理好,会酿成大的灾难,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六如先生明显话里有话,看来这位“欧阳”先生的身份,果然非同一般,自己还是小心应对地好。
第二天一早,苏齐就如约来到望江楼。
望江楼是府城最大的酒楼,虽名“望江”,但府城并没有江,只有一条大河。
此楼建在水中,三面环水,另一面搭了一座长桥直通到河岸。
从楼上向外望去,一边是是繁华的河堤,一边是粼粼的水面,一边是热闹,一边是安静,游客仿佛处在时空的交界处,只觉奇妙无比。
就是因为这别具一格的体验,望江楼又被称为“府城第一楼”。
苏齐此刻就站在三楼,眼望如明镜般的水面,本来有些急躁的心,也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忍不住脱口而出:
“热闹无关功与利,或停或步总相宜。”
“不急不躁,进可攻退可守,如此心境倒是值得赞赏。”
听到这话,苏齐一愣,回头发现,包间的门口站着个少年,而方才的话,正是出自这位少年之口。
而少年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上门来给自己送拜帖的,那位叫“啊大”的年轻人。
苏齐诧异,自己按照约定来到指定的包间等候欧阳先生,本以为对方是个老头,没想到是个清秀的少年。
虽其身型挺拔,但眉眼之间稚气未脱,看起来似乎未及弱冠。
苏齐拱手试探:“可是欧阳先生?”
那少年微点了点头,缓步走进包间,很自然地坐在了上首,随后一抬手:“苏秀才请入座。”
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又有些漫不经心,苏齐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顺势坐在了下首处。
少年见人坐下后,开门见山问道:“听说苏秀才擅长西洋画,且画技了得,不知可否属实?”
知道眼前的少年不容小觑,再想起六如先生事先叮嘱自己的话,苏齐拱手谦虚道:“偶有涂鸦,实再谈不上画技了得。”
少年似笑非笑:“是吗?我倒是听说,苏秀才的画作有价无市,市场上一经出现,立马就会给人高价买走,普通人想看到看不到。”
眼前这位不知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的,光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苏齐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假装咳了两声,问道:“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听说此事?”
欧阳也不糖塞,直接说是从海大渝口中得知的消息。
苏齐沉默,看起来海知县不仅同此人很熟,而且关系很不一般。
此人年纪轻轻,居然对一方知县,朝廷命官直呼其名,且态度随意,不得不引人深思。
莫非此人是个官二代,或者是官三代?
至少可以猜到的是,此人父辈的官职必定在海知县之上,如此到也说得通了。
只听那欧阳接着说道:“当初海大渝在惠山县举办西洋画的拍卖会,由于我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等来时,该拍卖会已经结束。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海大渝告诉我,拍卖会上所卖的画,正是出自你的手笔。”
原来如此。
但自己已经搬离了蓝山县,此人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苏齐将心里疑惑问了出来,欧阳解释道:“此事去府衙一问便知。”
果然非常人,连府衙都要给他面子。
这声“先生”真是叫得一点都不亏。
想到这里,苏齐忙起身再次行礼,拱手问道:“不知先生今日找我,所谓何事?若是在下能办的,定当竭尽全力相帮。”
若是能力之外的,那就不要怪我忙不了忙了,苏齐如是想道。
欧阳轻笑了声,这一笑倒是有了几分少年的模样,让苏齐紧绷的心弦,也松快了许多。
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欧阳笑着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并没有想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替我画副画而已。”
方才一笑已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苏齐也大着胆子,直接将称呼从“先生”换成了“公子,他问道:“公子想让在下画什么?”
欧阳想了想,说道:“本公子喜欢咬鸡,干脆你就画一幅公鸡图好了。”
画公鸡?
此人亲口承认喜欢咬鸡,这一点倒是同六如先生说的不差。
想到这里,他记起了昨天霍飞章交代的话,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苏齐就笑着开口道:
“说起咬鸡,在下这几日恰好在看《淮南子》,读到其中几句话,颇觉认同。
这几句话是这样的,‘故祸之所以从生者,始于鸡足;及其大也,至于亡社稷。’
不知公子觉得这几句写得如何?”
欧阳听了不加思索道:“此话正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是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沉默了下来。
苏齐见此,不敢打扰,只得将头转向窗外,欣赏起落日余晖来。
此时夕阳西斜,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得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他正看得起劲,只听欧阳故意道:“今日你答应替我作画,那我该给你多少银两合适?”
苏齐回头,见对方眼中戏虐,于是也笑着回答:
“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这画就当是赠给公子的见面礼吧,银钱就不必谈了。”
欧阳点点头,笑着道:“当日就听闻你无偿替海大渝作画,海大渝还在我面前,将你夸了一通。
如今见到,方知他倒是夸得不错,你的确称得上是个胸襟开阔,有家国情怀的有为青年。”
苏齐听了高兴,海知县真是自己的知己,不枉自己将他引为榜样学习。
“啊大!”欧阳朝后喊了声,门口的年轻人随即走了过来,递给苏齐一个黑色的小包裹。
随齐莫名:“这是?”
欧阳道:“既然你不要画资,那这几个小玩意你拿回去,给家里两个孩子玩耍吧!”
苏齐一愣,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家有孩子?
随即一想,又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