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只是桥蕤从正堂出来,告别楚南去见女儿时,冷汗已经浸湿了背上的衣物。
“父亲,这便走了?”送桥蕤的,自是桥颖和桥舒姐妹。
“你二人随我出去一趟。”桥蕤沉着脸,看着姐妹二人道。
桥家姐妹有些茫然的点点头,一路跟随桥蕤上了马车,桥蕤让马车在城中逛逛,有些事情,也不好到别人家去说。
“父亲可是问我等参军之事?”桥颖隐约猜到父亲想说什么,低声问道。
“此事此前已经说过,既然吕将军瞧得上你二人,为父也不好说什么,今日将你二人叫出,乃是为另外一事。”桥蕤沉声道。
“另一事?”桥颖不解道。
“那楚尚书对你二人可有……”桥蕤顿了顿,去看二人脸色,却见两人面露茫然之色,将声音压低些:“可有对你们流露爱慕之意?”
桥家姐妹顿时红了脸,自家父亲何意,她们自然明白,桥颖摇了摇头道:“尚书与将军夫妻恩爱,对我姐妹虽有照拂,却并未有越礼之举,平日里也多是早出晚归,我等除了晚膳时偶尔见面,多半是碰不上面的。”
桥蕤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自家两个女儿的样貌不说倾国倾城吧,但也是当世少有的姿色,要说男人不动心,他不信,不过楚南能够恪守礼法,没有乱来,这让他松了口气。
想了想,桥蕤道:“你们这般借助别家,总是不好,为父会在许昌盘几处宅院,再找些侍婢、护院,以后你二人在许昌便住在自己家中,也省的寄人篱下。”
“听凭父亲做主。”桥颖想了想,点点头,虽说楚家氛围很好,让人不舍,但终究不是自己家里,父亲的担心她也理解,两个女子,借居旁人家中,终归不好。
桥舒却是有些不舍,楚南府里虽然不算多好,但新奇的东西不少,池塘里养着蛟龙,鸽妖那贱贱的模样有时候也挺逗的,还有能听懂人言的大黄,毛发可比寻常的狗儿顺滑多了,还不会反抗。
不舍归不舍,但父亲今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终究是别人家,怏怏的点点头。
桥蕤也没将两女带回自己的住处,虽然自家好友未必会介意,但那家的公子尚未婚配,若是见到自家女儿,开口提亲,拒绝起来伤情面。
说实话,若楚南未有正妻,以楚南如今闯出来的名头和气度,他是愿意的,可惜楚南已有正妻,自然不愿自家女儿做妾,但他那位好友的儿子……说实话,不太能看上,索性再让二女在楚府待几日,待他找到合适的宅院买下来,再让二女搬离不迟。
嘱咐二女几句后,他让马车转回楚府,将二女放下后,这才坐车回了好友家。
这楚南年纪不大,但对人性把握的却是颇为透彻,难怪这般年纪就闯下偌大威名,倒也并非如他所说那般全凭运气。
运气?
仔细回想一下,楚南这两年来做的这些事情,哪样是运气?
若非其出身所限,恐怕早已扬名。
如今天下百姓对士人的认知因为此人而开始崩塌,虽然不知道最后他是否能成,但人们的共识一旦形成,就很难被打破,楚南打破人们对士族的敬畏是用血淋淋的屠刀,但别人要打破楚南建下来的共识要用什么?再用屠刀?屠谁?
真可怕!
不过只要能抓住这一点,提前布局,便可走在所有人前面,这天下万物之争,争的就是谁能看到更远,更前,以前大家看的方向都一样,所以大家族永远是大家族,他们这样的地方名门想要挤上去很难。
但现在旧有的局势被打破,自己抢得一步先机,那就是步步先机!
不提桥蕤思索未来可能出现的局势,桥家姐妹回来后,正看到楚南在跟吕玲绮下棋。
“这般快?”楚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姐妹二人,有些诧异道,桥蕤不是担心自己惦记他俩女儿吗?怎么还放心让她们回来?
“父亲借助友人家中,男丁颇多,多有不便,是以让我姐妹回来,尚书放心,家父已经在城中找寻宅院,待置办好后,我二人便会离开。”桥颖说话时,脸颊有些发红。
本来跟楚南之间相处也只是君子之交,楚南这段时间早出晚归,跟她们接触也不多,若没桥蕤提醒,二女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此时被父亲一点,反而不自觉的往这边想,顿时感觉楚南看她们的目光都不纯洁了。
“这倒是不急,镇妖署之事,未来一年大概都是你二人负责,在此也留不了几日。”楚南有些好奇的看着两女,又不是没见过,突然害羞是几个意思?
“我二人?”桥舒诧异道:“那都督她不与我们同去?”
“夫人怀孕了。”楚南有些无奈道。
这几天频率太高,一夜好多次,没了火烧子孙的干扰,一不小心……就给怀上了,刚怀上,医匠诊断不出来,他却有望气之术,虽然不明显,但怀中生气还是能看到的。
自家媳妇儿怀了身孕,自然不好继续折腾,自己幸福快乐的日子……好短!
“将军怀孕了!?”桥舒蹦蹦跳跳的来到吕玲绮身边,对于男女之事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她好奇道:“怎的就怀孕了?”
咳~
楚南咳了咳,将目光转向池塘去看风景,吕玲绮少有的露出羞怯表情,没有回答她。
桥舒连忙拉了一把妹妹,嗔怪的看了一眼,虽然只比妹妹大两岁,但比她懂得的却是多谢,微笑着看向吕玲绮道:“恭喜将军。”
“所以镇妖署之事,便劳烦两位妹妹,不过统兵之事,非同儿戏,夫君对兵法研究颇深,二位妹妹若有不懂之处,可向夫君请教。”吕玲绮点点头,看向楚南道。
“尚书不是不懂兵么?”桥舒记得这段时日楚南在众人面前说的最多的……具体怎么说的忘了,大概意思就是:我不懂兵,全赖诸位将军勇猛!
在桥舒心里,楚南大概就是跟那孙权一般的存在。
“若不懂兵,怎会连战连胜?要知道尚书他的对手可都是名将。”桥颖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微笑着看向楚南道:“还请尚书不吝赐教。”
“我对兵法懂得的确实不多,打胜仗确实全靠部下用命,所以不懂兵可以,但得会识人,肯放权。”楚南笑道:“若当初合肥之战,我是孙权,便不会如孙权那般。”
“哦?那尚书若是孙权,面对将军该如何应对?”桥舒娥眉微挑,下巴轻扬,合肥之战是吕玲绮威震天下的一战,也是她姐妹二人的初战,听得楚南对此点评,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首先,作为主公,可以是统帅,但不可以直接统兵,也就是说,非不得已,莫要轻易跑到阵前去。”
“其次,大军团作战,我记得当初孙权虽然号称十万,但实际上江东来犯之兵是六到八万,这个规模的军阵,便是当世名将,能驾驭者也是寥寥无几,若是我来指挥,首先我不会冲到最前方,此战就算周瑜未参战,也该让程普实际指挥大军。”
“然后,江东军制与中原诸侯不同,相互依存,却是泾渭分明,所以不必强行将大军合在一起,容易相互掣肘,根据当初合肥的地势,可以将军团分作三大军团甚至更多,以步步为营之势分散推进,当时我军合肥兵力总共也不过一万,如果想要各个击破,相互之间以狼烟为号,一方遭袭,其他军团分出两个来合围,剩下的攻城。”
楚南清空棋盘,在棋盘上以棋子为兵力,摆出双方当时局势。
吕玲绮皱眉看着棋盘,沉吟许久后道:“如此一来,就算一路被破,另外几路也不会受到影响。”
当日她能大胜,是她事先都未能想到的,江东十万大军看似气派,但正如楚南所说,并不能完全统御那十万大军,加上孙权靠的太前,才被吕玲绮以八百骑杀穿,随后刘晔带着兵马往上一压,瞬间便崩了。
若孙权按照楚南的说法来排兵布阵,那结果可能就是她破一路,而后不得不退回城中死守待援。
“所以行军打仗,首要,帅不能置于险地,否则将帅一动,三军受挫!”楚南点了点棋盘道:“你二人乃是法师,所以更不能靠前。”
“法师?”桥舒好奇的看着楚南。
“就是以法术神通对敌的,我若是你对手,找准你的方位,或派刺客,或组织精锐之士冲到你近前,你可还有还手能力?”楚南问道。
二女都是靠天赋神通吃饭的,如果被对方精锐近身,只是想想,二女都觉有些胆寒。
“另外还有一点,便是慈不掌兵,为将帅者,当懂取舍!”楚南看着两女,认真道:“像雩娄之战,也幸亏夫人派了鸽妖来求助,否则若无我等及时赶到,那一仗,你们连逃都难逃,若换做是我,前一夜就已经突围了,这也是你们最大的通病,女子心柔,容易感情用事,而对将帅来说,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八壹中文網
“尚书不是一直以民为本?”桥颖蹙眉道。
“且不说值不值得,但就当是情况而言,就算你们都战死在那里,也难逃城毁人亡,从结果来看,你们的牺牲也只是多杀几只妖兽,没有任何意义。”楚南摇头道:“若是没有鸽妖,我们去时,怕是连你们尸首都难找到。”
“将军当时已经决意突围了!”桥舒小声道。
“太晚了,察觉不对时,就该突围,切莫被他人言语影响。”楚南摇了摇头,这么说可能会被人觉的不仁,但结局已经能看到的情况下,还抱着与城共存的念头,最重要的是,那座城池并非战略要地,也不是关乎危急存亡之时,能帮忙抵御自然好,若事不可为,就该早思退路。
“既要为将,这取舍之道必须懂,否则害人害己!”楚南沉声道。
桥家姐妹默默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只是表情有些苦闷。
“既然你们要说,我便说了,照我说的做,不说逢战必胜,但就算败也不会败的太难看,至于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我是不希望有一日为你们收尸,这打仗并非儿戏,不想死就好好学。”楚南一脸严肃的道。
照他的做法,将帅始终处于最安全的位置,的确很难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