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自刘集的话音落下,整个审讯室鸦雀无声。
三名黑阳卫中有两人起身,手皆放于刀鞘之上,缓缓走向刘集,暴露在外的双眸中,杀意凛然。
而刘集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处,目光直视走来的两人,神情淡然。
突然,黑阳卫为首之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刘大人当真是好眼力!”
“这枚玉佩十年前乃是那顾浩所有,虽传闻被回去,但实则一直待在国师手中。”
“对于此事国师也极为关心,虽是陛下家事,但这也是国事!”
“他老人家特意差人送来玉佩,毕竟您也是京属院出来的,说有此等玉佩,也便于行事。”
声音落下,已经起身的两名黑阳卫停在了原地,展露出来的双眼满是疑惑。
而刘集听闻,瞥了即将靠近的两人,笑道:
“原来是这般啊!”
“既是院长大人的安排,几位应该早说,不然下官也不会耽误您这些的时间。”
“那下官先行告退了,几位大人就慢慢审讯,不急,不急!”
话音落下,刘集满脸笑容的将房门关上。
咯吱~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刘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随即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而屋内的三名黑阳卫见状,先是等候了一段时间,确认刘集走远,其中一人双手掐诀。
九诀落下,双手轻触地面,一道雾气在房间之中漫开,除非七品到来,则无人再能看清楚审讯室内的情况。
此时周凡阳左眼将近坏死,只能用右眼看着前方的黑阳卫们。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只怕不要严刑审讯,要不了一日自己便会死去。
只是不知道舅舅会如何,但有先生在侧,哪怕以举国之力都无法攻破乌镇,应当无事吧。
雾气缭绕,他依稀看见有一道人影正缓缓走了过来,铠甲的撞击声犹如生命的倒计时。
“舅舅,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侄儿下辈子再报答您!”
他喃喃了两句,直接将双眸紧闭,等待死亡的降临。
“凡阳,你受苦了!”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其中还带有一丝哭腔。
这声音,不是那三名黑阳卫的声音!
周凡阳的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这个声音,严刑审讯之下,度日如年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且耳旁时常耳鸣,唯有大声说话才能听清。
他奋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可左眼微微动了一下,便是一股剧痛,而右眼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能看见眼前有一人影晃动,看身形极为熟悉。
“是我啊,顾浩,你舅舅!”
此时顾浩已经泪眼婆娑,看着眼前只剩半口气的侄儿,他恨不得被审讯的那个人是自己。
当周凡阳被带离乌镇的那一刻,他便心知肚明,也在心中暗骂柳敏与邓仙二人。
可细细想来,先生都未曾言,或许是有心如此。
柳敏,邓仙二人任凭手眼通天,先生未拦,也不敢放肆。
也许先生会安排一些后手,可是他不放心,先生之能岂是凡人可测?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其手中棋子罢了。
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再加上那真龙出世,以及暗探来报,先生出手斩得不是蛟龙,而是另有其人。
或许是与先生对弈之人!
他担心,担心先生专心对弈,顾不上周凡阳的安危。
以至于几日下来连夜奔袭,比周圣早半日到了京城。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黑阳卫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缉拿三皇子。
以至于顾浩谋划的计划落空,无奈寻了好几日,终于弄来了三套黑阳甲,才得以见面。
顾浩伸手轻轻抚摸着周凡阳的面庞,他的心犹如烈火焚烧。
痛,太痛了!
这一幕与当年妹妹死去之时多么相似。
当年他无能为力,就连这残喘之命都是拜他人所救。
而如今,又有谁能来舅舅他的侄子?
先生这步棋,到底是如何下的?
顾浩越是思索,心中烦躁也是愈演愈劣,甚至于都开始抱怨起了陆云。
“大人,时间紧迫,快快将三皇子救出!
“若宫中人发现那几名黑阳卫的死,只怕会来彻查!”
“彼时只怕插翅难飞了!”
闻言,顾浩瞥了眼身后的两名亲信,这二人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
虽只有六品,但合力同击,七品不出,同阶无人能拦。
只不过如今身在京城,虽明面上七品高手无人在京,但谁知道背地里藏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道:
“不行,今日不能救凡阳!”
“那姓刘的有古怪,他入朝为官不过七年,怎认得这枚玉佩?”
声音落下,两名亲信眯起了眼,单手握刀同时瞥向房门处。
“不用担心!”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若是真想将我们缉拿,何必把玉佩一时说出来?”
“况且,刚刚我特意提起了国师,他又是京属院出身,哪怕不能肯定我们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捅出去。”
“想要救凡阳出狱,如今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万不可急!”
顾浩的声音,让戒备的二人长松了一口气。
若那姓刘的真将此事捅出去,只怕黑阳卫会瞬间集结过来。
彼时以大军围困,那便是笼中之鸟,生死不由自身了。
顾浩将眼角的泪水擦去,从铠甲内侧掏出了一枚药丸。
而此时周凡阳浑身无力,只觉嘴巴被人扒开,随后口中甘甜,一股暖意顺溜而下,直至丹田之中。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有了些许力气,几近坏死的左眼好似不再疼痛,有一股痛痒正不断徘徊着。
过了良久,他用力的睁开双眸,想要看清眼前之人。
可当眼前画面凝聚时,却是空无一人,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皆为梦境。
周凡阳想要起身,可没等站稳,审讯室的大门便被推开,有两名衙役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刘集满脸笑意的将顾浩三人送出了大理寺。
看着三名黑阳卫离去的背影,他长舒一口气,用手轻轻拍打着胸口。
“大人,这三位好生古怪啊!”
“皇家玉佩咱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稀奇的?”
刘集皱着眉头缓缓看去,训斥道:
“你懂什么,皇家玉佩于前,那便等同圣上于前!”
“难不成见了陛下,你还要捧着陛下的脸,细细观看?”
“再说了,他那枚玉佩我看了,不是假的,是真的!”
闻声,衙役面色不服,但口中却啧啧称是。
刘集白了他一眼,便缓缓朝着自己的办公处走去。
足足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那快速跳动的心脏才回归正常。
好在这几人有点脑子,若是几个愣头青,只怕会连累到自己。
那枚玉佩虽是十年前消失的,彼时他还不过是个京属院的学生,但却是曾经见过。
每枚皇玉都有特质的纹路,只要知晓其中奥妙,简单的摸索就能分辨出是哪枚玉佩。
十年前,顾浩犯下大错,其皇玉被圣上下令收回,而那收回之人确为柳敏。
黑甲卫所言,倒是有几分依据。
只不过是否是国师派遣而来的,倒是没有足够的依据,若是早年间的刘集,或许就要当面戳穿了,甚至可能会前往京属院好生询问一番。
只不过如今的刘集,早已不是当初的刘集,为人处世,当万事留一线。
先前开口,不过是刻意提醒,若当真是几个愣头青,要暴起伤人,哪怕真是国师派来的,那也怪不得自己。
如今对方如此行事,而且并未闹事,想来是明白自己心意,只要不牵连自己,那就万事随缘即可。
思索间,刘集已经回到了自己第三狱的办公室外。
可刚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只见有一锦衣少年正坐在书桌前。
刘集本想训斥,可当看见来人模样,以及对方身后之人时,连忙跪地,高呼:
“参见太子殿下!”
只见周圣身着一袭白衫,坐在案堂之上,洪公公毕恭毕敬的站在身后。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大理寺了?”
“若您有要事,只需派人传唤一声即可,下官自当前往,任凭差遣!”
刘集看着前方的太子爷,心中胆颤不已。
而周圣瞥了眼身后的洪公公,笑道:
“外面好似有些吵闹,烦请公公外出看看!”
洪公公点了点头,用公鸭嗓应了一声,小碎步缓缓挪动。
从刘集身旁走过之时,不忘拍了拍其肩膀,笑道:
“刘大人,莫要过于紧张,太子爷只是有些话想与您一说!”
刘集头也不敢抬,只是不断的点着头。
但当洪公公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倒是轻松了不少。
这可是个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糊弄,如今走了,还剩个太子爷。
太子爷虽英明神武,但为人尚浅,以自己的口才,那不是任凭忽悠?
“刚刚从这走出的三个黑阳卫,你可知晓为何人?”
周圣的话,使得刘集瞳孔放大,连忙将头压低,低声道:
“回太子爷的话,不,不知啊!”
闻声,周圣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靠在凳子上,将双腿搭在桌面,一运筹帷幄的样子
“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想知?”
太子的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却暗藏杀机,吓得刘集心如死灰。
想来那三人之事,太子知晓的一清二楚。
完了,全完了!
正当他想着如何蒙混过关之时,周圣又开口道:
“莫要紧张,这只是谈话,不是审讯于你,但说无妨!”
刘集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眼睛一转,声音极其委屈:
“回太子爷的话,那几人为何人下官却是不知啊!”
“他们手上还拿着的皇家玉佩,下官也不敢多问,只是审查了下玉佩,乃是圣上所赐,确实为真!”
“应不会作假!”
声音落下,周圣眯起眼眸,沉思后,脸上突然暴怒,右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之上,大声问道:
“你怎知那玉佩为真,不是弄虚作假?”
“难道说,你与叛国贼凡阳是一伙的?”
“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竟敢参与反叛!”
刘集心脏骤停,连忙磕头,所用其力使得地板都有些抖动:
“冤枉啊,冤枉!”
“太子殿下,就算是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行反叛之事啊!”
“自从被贬至七品,下官虽功绩不显,但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叛国一事,可是要杀头的!”
“那三人的玉佩却为真,不是作假之物!”
“若殿下不信,小人这就派人去将那三人抓回,搜出皇玉,待殿下一探究竟!”
刘集此时额头已然乌青,皮下有淤血覆盖,趴在地上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周圣闻声,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的怒意也变成了温和,蹲在一旁小声问道:
“莫怕,你且与本宫直说,哪怕你真行叛国之事,本宫也当保你周全!”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刘集双眼紧闭,磕头时更加用力,以至于地面变的鲜红。
见状,周圣重新站了起来,眼眸死死的盯着刘集,想要看清对方心中所想到底为何。
可过了良久,地面已经被鲜血覆盖,刘集依旧不断地磕头,口中喊着冤枉二字。
“也罢,只当本宫看花了眼!”
“刘大人真当是位好官!”
周圣缓缓走向房门,将门打开后,洪公公正皱着眉头看着屋内。
刚想开口说上两句,却被周圣拦下,只听太子道:
“公公,应是误会,刘大人是个聪明人,可不会行那些作奸犯科之事!”
“回去让那些下人莫要多嘴!”
洪公公欲言又止,撇了两眼磕头的刘集,又看着太子爷的眼睛。
见其眼眸明亮,并无被蒙蔽的迹象,便缓缓点头,跟着出了大理寺。
哪怕人已走远,刘集依旧磕头不断,直到衙役过来传唤,说太子以及走远,直到这时他才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房门关上,他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抚摸了一下额头,一股剧痛袭来。
额头已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刘集拿了块方巾盖住伤口,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由的感慨自己机智。
若是将玉佩实情吐出,只怕顷刻间便会关入大狱,生死不由命了。
但若是咬死不忍,受点皮肉苦,咬咬牙坚持,那周凡阳并未被救走,至多受个办事不利之罪。
叹了声倒霉,他拿出纸墨笔,赫然写下了两个大字【告假】。
若三皇子继续关押自己牢房中,只怕麻烦不断。
万一三皇子当真自己任职之时被劫走,这脑袋可就掉了。
不仅仅是自己的,只怕九族都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