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书院中。
“先生,您说这小娃啥时候会醒呀!”
何老坐在书房的凳子上,枯黄的右手撑着自己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而陆云摇了摇头,早晨将昏倒在院外的年轻人给扛回书院后,就在镇里寻找医师,虽然回来了不少人,但是医师却没有一位,全都跑到大城里去了,以至于他们二人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何老开始还一直叨叨着这是找上门的学生,还嚷嚷着要出去把那两个漂亮的女娃娃给找到。
陆云不太愿意搭理他,先不说能不能医好这男子,光是看对方相貌就和自己差不多,估摸着二三十岁了,就算对方真的想入书院学习,他还不想收呢。
过了十七十八,便是气血方刚的青年了,哪还受得了教书先生的教导,万一火起来打老师,那可就造了大孽了。
“诶,先生,在下再去外面找找吧,光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万一这娃娃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闹出了个人命,犯不犯法的另说,光是那长辈上门闹,就够头疼了。”
何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着书院外走去。
陆云也起身跟了上去,他又不会医术,看着也是看着,还不如一同寻找。
两人出了院门,就分头寻找,何老负责小镇中心位置,陆云负责外围,再不济找个兽医都好,总比干瞪眼强。
“何老,您顺便帮在下看看镇主府那边咋样了。”
分别前他小声的嘱咐了一句,心中对镇主那边的意思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而何老只是摆了摆手也没回头,佝偻着腰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在小镇外围晃了一圈,凡看到些生面孔陆云都上去搭话,但都是些农民或者铁匠商贩之类的,医师一点踪影都没看到。
眼见到了正午,陆云坐在小镇外的河边,低头叹息着。
突然,一声童真的声音响起:
“先生,您怎么在这呀。”
“小人刚刚还去书院找您呢。”
抬眼看去,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是小镇内陈婆婆的孙子,名为张三。
看见来人,陆云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对这个总是来帮忙的孩子欢喜的很,招了招手让孩童坐在一旁。
刚一坐下,小张三就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先生,奶奶说您的书院快要开学啦。”
“不知道,不知道...”
说着说着,少年就低下了脑袋,小脸张红的搓着那已经满是茧子的小手。
陆云双眸透露出和蔼,抬手摸了摸孩子,笑道:
“放心了,你奶奶昨日早晨还和我说来着,等开学了,你只管放心来书院。”
“先生保准给你留个位子。”
闻声,小张三的眼中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但很亏又有些担忧,得亏是陆云补了句不收钱,这才让孩子高兴的蹦了起来。
闲谈了两句,小张三蹦蹦跳跳的跑回了镇子,准备将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同伴们。
而陆云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脸上绽放开了笑容,但随即又想起还躺在自己书房里的陌生男子,一阵头大,喃喃着:
“造孽啊!”
用溪水洗了把脸,刚准备回去,抬眼却看见河对岸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自己招着手。
“嘿嘿,先生,先生!”
穿着白袍背着长剑的小老头,屁颠屁颠的从木桥上走了过来,凑到陆云面前重重的鞠了一躬。
陆云看着小老头,虽疑惑,但还是礼貌的问着:
“老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不是已经离开了嘛?”
闻声,吴缺尴尬的笑了笑,口中连忙解释,生怕先生以为自己改变主意了:
“没,就是有些口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回来讨口水喝。”
这话说完,吴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什么理由,哪怕说路过都比这理由好吧。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那几个徒弟,去哪不好偏偏跑到这乌镇来,不知道师尊巴不得一世不来了嘛?
还发求救信号,谁来救救他啊!
陆云也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但仔细打量了小老头一番后,神情有些古怪,小声问道:
“您是不是有个儿子,或者孙子?”
被突然这么一问,吴缺眨巴眨巴了眼,连忙摇头。
只听陆云又问道:
“那私生子呢?”
“或者您儿子的私生子,或者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到处留情?”
吴缺只是尴尬的笑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摇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若是让世人看见,绝世杀神竟露出这幅模样,只会觉得自己没有睡醒。
“那个什么,先生,在下在这小镇也就与您认识,不知能否到您屋中讨口水喝,这天气实在炎热。”
吴缺慢悠悠的说了句,此时也不管许多,直接没脸没皮的说着。
而陆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天空,有低头看着自己穿着加厚的麻衫,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如今正是冬季,炎热?
这小老头怕是脑子也不太好使吧。
随意点了点头,便准备待着吴缺前往云野书院,可走了没两步,陆云突然停在了原地,转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吴缺。
越看越觉得这小老头和屋里正躺着的陌生男子长得相似,虽然相貌参差,男子更帅一些,但眉宇间的气质和身上的衣着都极为相似。
陆云猛地反应过来,眯眼看着眼前的老头。
莫不是仙人跳?
这老骗子,骗人骗到自己头上来了?
还带了个小骗子?
越是这么想,陆云越觉得确实如此,连环计是吧。
随后连忙改口,无论吴缺怎么哀求都不同意,哪怕吴缺跪在地上打滚撒泼,陆云只是淡淡的否决,便转身离去。
吴缺见陆云离开,也不敢有过激举动,所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先前离开小镇时,观摩了先生在书院开天那一剑,其中杀意尽然,仅是参悟三分便剑意圆满。
吴缺自问不是那下作之人,也不敢对先生起其他异心。
这等神仙,估计那天人都在其手下走不过两招,更何谈九品的自己。
至于打开天窗说亮话,更是不行。
他很明白,吴释壹的剑意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明眼人一眼都能看的出来,这先生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有些话不能摊在台面上去讲,像先生这种人,在乎的无非就是因果二字。
若是坦白讲,出手的是自己剑冢的大弟子,这因也就结下了,那果呢?
无非屠了剑冢一脉,或者剑冢一脉甘愿做棋子,两者都非吴缺所愿。
可奈何不要了这张老脸,如同孩童一般满地打滚,装无赖都无法打动先生,那么只剩一条路了。
吴缺将一直藏在怀中的金纸拿出,将指尖咬破挤出了一滴精血,口中喃喃着: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先生此举,不可逆啊!”
“都是那几个好徒儿,要是...”
说着,吴缺脸上的无奈转变为了怒色,将指尖精血放进嘴中重新归入丹田,又将金纸放回怀里,大步向着乌镇内走去。
先不论其他的,总得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他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好徒儿如今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