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仿佛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沉重。
“当时,你母后正怀着你,原本相安无事,但有一天,突发症状,整个人变得全身通紫,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请了国师来看,才知晓原来是中了蛊毒。这蛊毒在西秦本就知之甚少,无人知晓此蛊毒何解。幸好国师见多识广,倒是知晓此蛊毒,但要解开,实在是费力,不仅费力,而且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国师心怀大义,以身亲试毒性,后来,蛊毒并没有完全解开,而是全部转移到了你的身上,国师也因此丧命。”
“那父皇,您说此事和太后有关,那她是如何下毒的?”
帝王冷笑一声,“说来,朕这位母后的确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吃食上无法动手,她想到的居然是将蛊虫放置在衣物上,蛊虫极小,皇后没注意,就中招了。本来这事太后的确是做得天衣无缝,朕要查,也是查了好久都没查到结果。若不是她一心想着朕死,利用同样的手段来害朕,朕也不可能查到这件事情的真相。”
“父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顾知珩又问。
“去年才查到的。不过这蛊毒还没能研制出解药,就算押了太后,也于事无补,说不定还打草惊蛇,打破这平静!”
顾知珩了然,“也就是说,太后一直谎称在皇家寺院礼佛,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方便她行事,而她依旧是贼心不改?”
“的确如此,只是这平静已经被打破了,接下来恐怕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啊!”皇上仰着头,叹了一口气感慨。
顾知珩拱手,保证道:“儿臣定当全力以赴,将此事早日平息!”
“朕相信你的实力,你从来不曾叫朕失望过,除了某些时候,你能把朕气得半死,朕就不计较那些了,总归说来,你都是朕的儿子!”
“多谢父皇,那儿臣告退!”
“去吧,放手去做,有什么摆不平的,再来和朕商论!”
“是!儿臣告退!”
顾知珩走后,躲在暗处的大皇子才站了出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知珩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回放着他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没想到,那日的尸块一案和荷花池中的腐尸,以及三十五年前丽贵妃被废,先帝轰然驾崩诸多事,居然都和太后有关!而他这位父皇,居然将此事交给了顾知珩全权负责,还对他寄予了如此大的厚望,看来父皇是真的想让顾知珩继位了。
那些什么狗屁的命不久矣,原来都是父皇掩人耳目的手法,亏他还相信了顾知珩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岁,满心期待着自己能够表现好一些,这样父皇就会多看他几眼,然后把皇位传给他。现在看来,父皇压根就没这个打算。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得出了很多信息,关于顾知珩病弱的原因,以及父皇并没有放弃为顾知珩寻求解毒之法。
如果顾知珩真的被医好了,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个皇位呢?
太子之位?哼!他真的瞧不上,他的目标,只有皇位!
想到这里,大皇子的眼底寒冰一片,看了御书房的门一眼,转身离去。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正好被严公公尽收眼底,严公公走入御书房内,“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方才,奴才在殿外见到了离开的大皇子,他似乎停在那里很久了……”
严公公话点到这里,帝王不傻,也听明白了。
“不用说,方才朕和太子的对话,想必他也全部听去了。”
“那皇上……”
“无妨,听了就听了吧,如果这些话能让他起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朕也挺好奇的。”
严公公心中了然,皇上这是采取放任的态度了,那他一个做奴才的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是乖乖地站到一旁去伺候了。
……
顾知珩会了东宫,在东宫的宫门口撞上了来访的左相和叶青云。
左相和叶青云行礼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你们两个人齐齐来东宫,可是有要事?”
“殿下,案件有了重大发现,臣和大理寺少卿特意来禀告。”左相大人道。
顾知珩颔首,“来书房说话!”
三人走进书房,顾知珩留下时泽在外守候,左相和叶青云各自的随从也都一齐等在了门口。
一到书房,左相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臣和大理寺少卿查到,此案件和太后有干系。”
“本宫依然知晓。”顾知珩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左相和叶青云双双讶异,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顾知珩继续说道:“此事错综复杂,本宫叙述起来多有不便,暂且略过,不过话说回来,本宫很是好奇,你们是怎么查到,此案和太后有干系的?”
左相和叶青云相视,默契十足地决定了由左相来解说。
“大理寺少卿还原的尸首画像,臣查到都曾进宫,到了三十岁后就被放出宫成婚生子,这是宫女的情况,还有一些太监,还在宫里做事,但是也都被杀了,这些人被杀了之后,也无人报案,宫中也无人检举,实在奇怪,臣便来找大理寺少卿商讨。大理寺少卿经过查证,发现这些人都曾在太后宫中共事,后来却到了罗华殿伺候丽贵妃,这些人到罗华殿的时候,所有的入宫记录和共事记录全都被改过,丽贵妃被废后,这些人重新分派到各处了。能有此能力改动奴才记录的,在那个时候,只有太后和先帝二人。”
左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那孙公公也在罗华殿伺候过,但是孙公公的记录是在丽贵妃死后,记事局失火,后需所有奴才配合重新记录,才有所偏颇。”
顾知珩反问,“凭着这些,你们就断定了此案和太后有关?”
不徐不慢的语气,让左相和叶青云两个人都摸不准顾知珩的心思。
但,叶青云是一个胆大之人,她补充道:“并非如此。臣和左相大人查了好些天,还查到了孙公公的一些事情,比如三月三这一天,孙公公每一年都会出宫祭拜,说是祭拜亲人,可臣查到的是,孙公公进宫时就是一个孤独无依的乞丐,根本没什么亲人,后来臣和左相大人到了孙公公祭拜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墓碑上写的是‘迦南之墓’,迦南正是丽贵妃的名字,而那个墓也不过是一个衣冠冢罢了,试问,一个太监为何要在三月三这一日出宫祭拜,只因这一天是丽贵妃的忌日,而丽贵妃于他有恩!”
顾知珩点头,“很好,说下去!”
“臣和左相大人还查到,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出现命案,死了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奴才,底下的人为了不惊动主子,才把案子压了下去没有上报,这些死的人,都曾在罗华殿当差。三十五年,年年如此,以至于有些奴才说是丽贵妃的鬼魂回来索命,其实不然,一切只不过是孙公公在报复,报复那些忘恩负义见风使舵的奴才!但今年,情况不同了。”
顾知珩奇道:“哪里不同了?”
“孙公公查到了那些人原来是太后宫里的人,是太后派来监视丽贵妃一举一动的细作,而丽贵妃的每一次被陷害,那些奴才都功不可没。但是他查到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羽翼未丰满,只能一步一步地筹划,但今年,孙公公换上了肺痨,命不久矣,他必须抓紧时间,就在苏公公杀了剩下的奴才后,彻彻底底地惊动了太后,太后这才要杀人灭口,将他杀了之后,把尸体藏在假山下!在这里要提一句,苏公公之所以要和严公公-告假,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好,杀了这些人之后,就去丽贵妃的衣冠冢面前自裁,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
叶青云说完之后,左相大人从怀中把所有的证据掏了出来,呈到顾知珩的面前。
“殿下请过目,这些就是证据。其中有苏公公的日志,上面写的事情,臣已经找足了所有证据,证明上面的所言非虚,里面还有大理寺少卿在记事局找到的证据,都可证明此案是苏公公所为,但背后牵扯出来的是太后和三十五年的旧案。”
顾知珩赞赏道:“很好!你们做得很好!能查出此案是苏公公一人所为足矣,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你们辛苦了,下去吧。”
叶青云和左相大人面面相觑,看来殿下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插手此事了。
他们也不过是一个臣子,听候吩咐办事即可。
二人拱手齐声道:“臣,告退!”
出了东宫后,左相和叶青云一前一后地走着。
两个人都觉得一身轻松,忙活了好些天,案子总算是有着落了,不过这着落似乎才是一件案子真正的开始,但,这些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叶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你身上还带着伤,不如在府中静养几日吧,这些天也没什么大案子了。”
左相大人用着拉家常话般的语气同她聊着。
叶青云闻言,笑了笑,“多谢大人关心了,只要大人肯批假,那下官不胜感激啊。”
“批假当然是没问题的,不知叶大人想要休几日呢?这样可好,让你休息到你想来为止,你看如何?”左相大人心情不错,没有的官场上的架子,随意地同她开着玩笑话。
“大人这话说得,让下官有些惶恐啊。”让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要被辞退了的感觉,太吓人了。
“惶恐什么,本相说的可是真话,叶大人你就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后,你觉着自己可以了,那就再来吧。”
“大人您没开玩笑?真的让我休息得如此……任性?”
左相大人突然正色道:“你看本相这样子,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叶青云心里一咯噔,突然发现那个整日里板着脸的左相大人,似乎开起玩笑话的时候,还……挺好玩的。
“那,下官就多谢左相大人体恤了!”她笑着接受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因为这个玩笑话淡化了不少,走着路的时候,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有的没的话题。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黑影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眼神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