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人间御千洛看着面前模样狼狈的女孩,不禁蹙眉,这才领悟到苏源嘱托的意义所在。苏源该是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所以托他亮明Q公司少总的身份,来接夏玥离开。某种意义上,便是带着震慑的意味。程瑾钰的父亲若再想发难,也该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的起Q公司。旁边几个警察打量着御千洛的神色,暗暗心惊。毕竟人是在拘留所里受伤的,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他们难辞其咎。比起追责,眼下夏玥倒是更好奇,仅有一面之缘的御千洛为什么会来接自己。“受人之托罢了,不用挂怀。”

夏玥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不由心里暗叹一声,这算又欠他一份人情。她所期望的“两清”,好像越来越难了。“去哪里?我送你。既是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夏玥没再推脱,承下了这份好意,坐上迈巴赫后座。“回……先去墓园一趟吧,麻烦了。”

在回家之前,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一捋思路。御千洛示意司机开车,随即便望向窗外。车窗玻璃有些反光,他能隐约看到夏玥的侧脸。这个女生的相貌算不上惊艳,可她眉眼舒展时,神色自带着冷倦,就莫名有了蛊惑人心的魅力。眼光流转,是浑然天成的倨傲。御千洛察觉到了苏源的态度转变,倒是不觉意外。他不太清楚夏玥曾经怯懦的模样,但就如今来说,她和苏源真的很像。他们的行为举止都带着分寸感,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骨子里却蛰伏着狂徒般的疯劲和狠厉。如果苏源对她的惺惺相惜,最后发展成了暧昧的情愫,也算情理之中。拘留所的警察目送迈巴赫离去,这才长舒了口气,匆匆折返去安排寸头女等人的诊治。见夏玥没有避讳的意思,下车后御千洛便保持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随她轻车熟路地翻过小山坡,视野陡然开阔,便见到河道旁生长的彼岸花,随风而动,显出血红妖异的生机。这个地方大概鲜少有人前往,花草都生长得极为茂盛。夏玥径直爬到河边的一块巨岩上,就着河水简单清洗掉额角的血迹。血色散进河里,很快被稀释殆尽。御千洛为了避免踩踏到花草,破坏了这一处的景致,索性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坐上了岩石的一角。夏玥对他视若无睹,兀自仰躺在岩石上闭目养神,回忆着在拘留所中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还有那随之而来的力量。似乎每次触发这种情况,都是以强烈的情绪作为诱因。比如极致的愤怒,又或者是难耐的屈辱。可是在那些瞬间,和力量一同涌现的,还有杀戮的欲望。她需要调动自己所有的理智,才能克制住嗜血的冲动。分明从未体验过,但杀伐的快感是如此清晰,挑逗着她的神经,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如果她本是杀人如麻的地狱恶鬼,恢复记忆后又该如何自处?她现在的状态很是割裂,没有自身完整的经历和记忆,且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浑噩度日。即像是个独立于原身的个体,又只是攀附在夏玥生活里的一缕孤魂。她陷入纷杂的思绪中,眉头紧锁。一旁的御千洛侧身打量,无意间瞥见她上扬的衣角露出平坦的小腹,光嫩的皮肤几乎白得发光。他的心莫名乱了一拍,慌忙挪开视线,可那画面却似烙在了脑海中,竟总在眼前浮现,怎么也抹不去。手机铃声响了,把他从心慌意乱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可在看清来电显示后,他的脸色又陡然沉了下去。夏玥被铃声所惊扰,睁眼正瞧见他蹙紧了眉头。铃声不知疲惫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可御千洛始终没有接听电话的意思,最后干脆把手机设为了静音。这个小插曲就算揭过了,夏玥也没准备多问,只是在打道回府的中途,司机改了路线,径直把车开到了Q公司楼下。无视御千洛的怒斥,司机朝着夏玥低声道,“我们董事长已等候多时,还请姑娘上楼一见。”

魔界阎罗没有试图营救妖魅,而是带着穆九渊直接去与湫漓、暮雪会合。以妖魅的实力,只要她处理好和鎏钬的关系,再加以善用,便可轻松全身而退。身为魔将,若是坐以待毙、沦为人质,那么也没有居于高位的必要了。“暴民意图行刺魔君,当采取武力镇压。两军交战在即,魔将妖魅若五日内未归,便默认其叛变,再见时杀无赦。”

妖魅再次睁眼时,营帐内多了奥德肥硕的身影,鎏钬在一旁垂眸而立。“早听闻魔将中有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这会仔细瞧瞧,还真是名不虚传。”

奥德打量的目光很露骨,脸上带着兴致盎然的笑,让妖魅直犯恶心。她被缚的手微动,奈何凝不出半分魔气。“别白费力气了,知道你们魔将个个实力超群,我特意在用毒上多花了些心思。即使你们受过训练,耐药性远胜常人,眼下这两日,你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

奥德笑得越发得意,手掌径直抚上妖魅的细腰,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妖魅在烟花柳巷里混迹数百年,对这些腌臜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但她现在居于魔将之位,代表的是皇城的权势和魔主的脸面,怎能随意由着暴民轻薄。她动了动手腕,确认自己用不出任何魔气后,看向了始终不发一言的鎏钬。在其位而谋其职,她实在不可为了私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事。奥德已经不满足于只过手瘾,扭头吩咐鎏钬给妖魅松绑,将她送至榻上。鎏钬踌躇许久,直到奥德面露不耐,才缓缓走近去解铁链。妖魅终于寻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趁着铁链松开的间隙,偏头凑到鎏钬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唤了声,“哥。”

没有平日里说话的乖戾感,她刻意放软了语调,使得声音更像百年前的鎏芸。鎏钬猛然一颤,如遭重击,再审视面前女子,只觉得其眉眼越发熟悉。奥德不明就里,还在催促他动作麻利些。但鎏钬松开铁链,却没有按命令进一步行事,而是转身行礼,尽量语气平稳地劝谏道,“大人,她毕竟是魔将,在族中举足轻重。未来若想稳坐王位,还需要她的辅佐支持,实在不宜把她当作寻常俘虏,随意戏弄轻贱。”

鎏钬虽自谦为“副手”,奥德却对他很是重视,把他看作暴民阵营的“军师”,习惯性采纳他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奥德虽然心里窝火,但也将腌臜的念头搁下了,嘟囔着转身离开。目送奥德走远后,鎏钬才低声确认道,“芸儿?”

妖魅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答案已在不言中。鎏钬细细打量着她,甚至查看了她锁骨上的痣,随后眼眶发涩,才露出颇显欣慰的笑,“芸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软糯的小姑娘了,真的是让哥哥没认出来。”

“芸儿,这数百年间,你过得好吗?”

妖魅垂眼,揉着酸痛的手腕,并不答话。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若非形势所迫,她本不准备与鎏钬相认。或许是她心里还存着几分对哥哥的怨怼。这数百年间,她经受折辱,沦为妓女伶人时,鎏钬又在何处?似乎是从妖魅的沉默中有所顿悟,鎏钬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她手腕上绳子的束缚。“你怨我,我便受着,你不要与自己过不去。绳子我给你解了,但你身上的余毒未清,别心急离开,先耐心调理身体。明晚夜深时,我会再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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