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裙摆,或者你们看这地上,坑坑洼洼不平,绊到石子也是有可能的。”苏氏竟然没有继续把矛头指向傅云盈,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
“嗯,若不是有人亲眼所见,真不好说是不是盈儿绊倒你了。”严氏点头,忽的话锋一转,“等等,四个月身孕怎么说应该稳妥了些才对。”
“对啊,奴婢忽然想起来了。”白露也眼前一亮,“奴婢记得清楚,倒地的时候秦姨娘用手支了一下,按理来说,便是摔了也不会一下子就把孩子摔没了。”
傅云盈懂些医理,这些东西瞒不过她,侧头想要说话,被连氏先抢白。
“你还狡辩!”连氏眼见事情出现了转机,立刻指着傅云盈道,“便你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有身孕,一盆菊花而已,也要跟她抢不成。”
“太夫人,夫人,奴婢有话说。”紫苏站了出来,瞧着众人道,“前几日奴婢去颜皙阁帮大小姐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二夫人身边的惠儿去了医馆。”
“这有什么不妥?我生病了,让惠儿去帮我拿些药也不可以么?”原站在一旁坐壁上观的何氏一见事情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辩白道。
惠儿是何氏的贴身丫鬟,若是做了什么,定然跟何氏逃不脱。可若是照何氏所说,只是她病了,那她紧张什么?
“紫苏,你可知道惠儿去医馆买了什么?”严氏问道。
“只买了附子粉。当日奴婢觉得不对,定国侯府的产业中便有药铺,若是二夫人病了自然请了大夫然后去自家名下的药铺抓药,断然不需要去别家。所以奴婢留了个心,待惠儿走了之后找了个借口过去询问,三两句就问了出来。”说着,紫苏还拿了药铺的单子出来。
何氏一下子白了脸色,说不出半句话来。
“附子粉?”这个东西,傅云盈最熟悉不过,平日里香膏中就有这些。附子粉有逐寒湿、祛风痰、镇痉的作用,对各种疔、毒、疮、疖均有特殊医疗效果,当初给小郡主祛痘的东西里面就有。
若是常人用自然是无妨,可若是孕妇用了,怕是有滑胎的可能。
怀孕的是二房的姨娘,何氏购置了附子粉,然后秦姨娘就和傅云盈撞到了一起,原已坐稳的胎轻而易举地就没了。
这里边,若说没有什么牵连,换作是谁都不信。
“既然如此,太祖母,这个错我可不敢认了。若是秦姨娘用了这个东西自然胎像不稳,出了今日的事情怕是赖不到我的头上。”傅云盈看了何氏一眼,然后转头问紫苏,“你可知道她买了多少。”
“当日伙计说,惠儿说是小姐做香膏要用,买了三斤。”若是用来做香膏,三斤怕是有些不够,如今每日颜皙阁消耗的附子粉就不止三斤。
连氏站在那儿,随着紫苏的话整个身子都开始发冷。她咬了咬牙,继续找借口道,“便是惠儿买了又如何,你知道这附子粉能用的地方多了,许是你婶婶泡澡了呢。”
“附子粉三斤足有一大包,若是用来泡澡只怕会调成浆糊。”紫苏白了连氏一眼,语带讥讽道,“虽然说惠儿买附子粉与秦姨娘未必就有关系,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得好,眼下秦姨娘这胎儿已经没了,可谁能保证将来呢。”
紫苏字字带刺,刺得何氏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你胡说,我不过是买个药就被你如此编排。盈儿,你做的错事还要赖到婶婶头上不成!”何氏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认下,傅云盈手里只有她买了附子粉的证据,却没有她给秦绣用了附子粉的证据。
便是她买了,能说明什么。
“老二家的,不如你把大夫开的药方交出来?”苏氏沉吟了一会儿,看向何氏,“这么多东西,两三日你怕是也用不完,用了多少,如何用的,还剩多少,一点点的对上,若是无误,也还你一个清白。”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何氏的身上。
“没错,何氏你还是自证清白吧。”严氏冷冷地看向何氏,眼神里透着寒意。
她可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样的猫腻没见过。何氏是否清白,她一眼便能看出。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何氏就开始有些迟疑地道,“方子是已经不见了的,不过还有一些附子粉在我房里,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身上起了疥疮,大夫给我开了这个方子,调好了之后方子便扔了。”
方子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能拿出来也算能证明一部分自己的清白。
苏氏点头,让李嬷嬷跟着惠儿去取,他们则去荣安堂等消息。
傅云盈扶着严氏一行到了荣安堂的时候,曲嬷嬷和如霜也回来了,说秦姨娘吃了药昏睡了过去,胎儿已经落了。
严氏念了句佛号,苏氏道了句造孽,再也没旁人说什么。等李嬷嬷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几个纸包,打开之后一看确实是附子粉。
取了称来称,约莫剩下了一斤多。
傅云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量上的不对,上前捻起那附子粉闻了闻道,“太祖母,婶婶怕是被人蒙蔽了,这附子粉中还有一些茯苓粉。”
附子粉和茯苓粉都是白的,混在一起若不是行家根本发现不了。
傅云盈不说,没有人会去注意。
“是么?”何氏惊了一下,作出一副气愤的样子,“这天杀的,竟然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婶婶既然是身上起了疥疮,医治是要的,怕是还需要香膏来擦拭肌肤,免得落下疤痕。”傅云盈放下纸包走向何氏,抛开秦绣的事情不提,说起了何氏身上的疥疮。
众人不解,苏氏和严氏却没有打断她,连氏有些不高兴,可又畏惧严氏,只好暂时闭口不提。
“那改日还请盈儿送我几瓶。”何氏只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嫌疑洗脱,见傅云盈并未揪着附子粉不放,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巧了,我趁机看下婶婶身上的伤口好对症下药如何?”傅云盈自然不是在帮何氏脱罪,她反而是想要看看何氏身上到底有没有疥疮,好来证实她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疥疮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去疥疮也是内外兼治的活,单一附子粉怎么够?哼,以为只留了附子粉就能掩人耳目?
何氏也觉察出傅云盈的目的,连忙摇头,“不必了,我的疥疮不是什么大事,倒是盈儿你,秦姨娘好歹也是因为和你撞了才小产的。”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傅云盈走到严氏和苏氏跟前,将那纸包展示给两个老人,“附子粉不过一两银子一斤,茯苓粉却要二两银子一斤,我且问一句,哪家商行如此以好充次?”
商人逐利,若是以次充好还有可能,可这以好充次……
严氏和苏氏看向何氏的眼神顿时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来,“何氏,你还是让盈儿看一眼吧,这没什么丢人的。”
“祖母,母亲,这委实不妥,我的身上有些,这……”何氏语无伦次,慌乱异常,透着一股心虚。
“若是婶婶不方便,我不看便是,等下大夫也要过来回话,让大夫顺便把个脉就知道了,也顺便让大夫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茯苓粉,莫说我冤枉了人。”
傅云盈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粉末,瞥见傅明珠也过来了。
她倒是来得巧,不过这样的时候,她来了也好。
“给太祖母和祖母请安。”傅明珠给严氏和苏氏请安之后才起身给傅云盈行礼。
“姐姐万安,方才我在外面也多少听了些,我想说是不是哪个下人分不清,以为是一样的东西就放到了一起?”
“定国侯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劲儿了?这可是二房主母的药,就敢这么不上心?”严氏的脸色不好,呛得傅明珠脸色一白,默默退下坐到了连氏的身边。
总归这事儿和她也无甚干系,她也用不着为了二房的事得罪了太夫人。
“盈儿,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不想承认秦姨娘落胎之事跟你有关系罢了。你还小,错了改了就是,如此找借口推脱,实在是……唉……”连氏摇头叹气,有些怒其不争之意。
“夫人,若是此事是因我而起,那我自然不会不认,只是从始至终这件事情就蹊跷,疑点颇多,若不能一一解惑,便是定下了我的罪,我也是不服的。谁知道,我是不是替人背锅呢!”有严氏在,傅云盈说话也没有方才的锋芒,免得落下口舌。
“没错,若是不能一一证明,谁知道究竟是谁干的?盈儿一个小辈,怎么会跟一个姨娘有那么大的仇恨。”严氏斜了连氏一眼,连氏一下子就不好再说什么。
“大夫照看了这么长时间,也有结果了吧?顺便让大夫查查看,秦姨娘的日常用度里面是不是有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进去。”
曲嬷嬷领命去了,连氏却有些不满,“祖母,便是你偏疼盈儿些,也万不该如此护着。她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也不小了。今日这事儿……”
“若是她有错,我定然不会饶了她,秦绣虽然是个姨娘,但是肚子里到底是我傅家的骨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只是连氏,你如此急于给盈儿定罪究竟是为何?”
严氏不悦地说道,看见坐在一旁隐形人儿一般的傅明珠,又道,“若是今日犯错的是你的女儿,你还这么着急?”
“太祖母息怒,母亲只是心疼那个孩子而已。四个月,想必是已经可以感知喜怒哀乐了吧。”傅明珠见话落到她的身上,立刻站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