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王府的小厮演示了自己看到的。 宋宁站在路边上,朝远处看去。 这里是官道,牡丹园的大门设在路边,但实际马车应该直接进院子,因为进了这道门后,还要走上一段才到主院。 以宋宁对白娇娇的了解,她不像是愿意多走几步路的人。 “你们郡主带了多少人,现在身边的丫鬟婆子呢?”
宋宁问小厮。 小厮回道:“都扣在柴房里了。”
“在没有查明白里应外合有内鬼的前提下,我们得把所有相关的人扣着。”
宋宁赞赏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他年纪比刚才咋咋呼呼的那个略小一点,应该也不是管事,但说话做事明显沉稳一些。 “一共多少人?”
宋宁边说边往院内走。 小厮们不敢再反驳,陪着宋宁进去,一边走一边和她道:“一共是四个大丫鬟,两个婆子和两个赶车的粗使婆子。”
宋宁到柴房,小厮打开门,就看到里面坐了一地的女人。 看见了们,大家就跟炸了锅似的,急吼吼地问白娇娇的情况。 “都闭嘴。”
宋宁呵斥一声,问连翘,“你说,当时的情况。”
连翘肿着眼睛,上前来行礼,把从出门一路上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出城门的时候,郡主其实有些后悔,觉得她走了就让那老太婆得逞了。”
说完发现自己骂了宋老夫人,就小心看了一眼宋宁,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她暗暗松了口气。 姑爷果然护着郡主没有向着老太婆。 “奴婢就劝郡主,说到牡丹园歇一个晚上,等姑爷您下了衙,肯定会来接她的。”
“郡主觉得有道理,我们就往牡丹园来了,谁知道车停在门口……”宋宁打断她的话,“往常郡主的马车都停在门口吗?”
连翘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平常都是直接进院子的,今天是……” 她想了一下,道:“哦,今天是园子门口跑着一窝兔子,我们瞧见了想哄郡主开心,就让她下车了。”
宋宁看向方才和她解释的小厮。 “我们不知道这事儿。”
小厮也是一脸发懵。 连翘道:“那两匹马跑的快,那一窝兔子就惊着跑了。”
“两个人什么样子,容貌穿着甚至语言和特点,能记得的事无巨细都说一遍。”
“都带着面罩,大高个儿的男人,其中一个人三角眼,头发白了一半。”
连翘回忆着,她身边的一个婆子就道:“前面那个甩火把的人花白头发,后面抓郡主的人年轻一些,穿着黑上衣裤脚挽着的。”
“挽着裤脚?”
宋宁重复一遍。 婆子点头,另一个婆子也跟着道:“对,穿着黑口的布鞋,单裤,挽着裤脚。”
“他鞋子还有一个洞,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身上有股子酸臭发霉的气味,他冲过来抓郡主的时候,打、打了我一耳光,我闻到了。”
小丫鬟说着吗,捂着脸,她的右脸肿了。 墙角靠着的一位小丫鬟,气若游丝地道:“……他冲过来的时候,我、我看到他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小丫鬟说话很费劲,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受伤了?”
宋宁走过去,那丫鬟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宋宁蹙眉贴在她后背听着,就听到她呼吸有漏音,她起身对小厮道,“先不急着关,把人送医馆去,否则活不成了。”
“是被马蹄踢到了?”
宋宁问道。 小丫头神志不清了,另一个婆子应了:“她要上去拦,被男人的马踢到了。”
宋宁掀开她的衣襟,轻摁了一下,那丫鬟呼了一声疼就晕了。 “肋骨断了,希望没有扎破肺。”
宋宁催促小厮,“快送啊。”
小厮应是,几个人卸了门,将小丫鬟抬出去,宋宁问别人:“还有谁受伤了。”
大家都说没有。 “那就接着说。”
宋宁道。 大家都摇着头,表示想不起来了。 “那我总结一下。”
她顿了顿道,“一共两个男人,一个三角眼花白头发,另外一个则是左撇子,右手断了食指,身上有酸臭的霉味,穿着单衣挽着裤脚,两个人都很邋遢?”
几个丫鬟婆子互相对视,纷纷点头。 “他们没有交流说话?”
梁翘摇头,大家也都摇头。 “你们出城门的时候,可曾发现过异常,谁负责赶车?”
宋宁问道。 两位四十左右的粗使婆子上前来,回道:“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样子的异常。”
这时候雷松带着弟兄进来,和宋宁摇头:“没有问题。”
“嗯。”
宋宁颔首,对婆子道,“比如你们出府的时候,我家门口有没有人蹲守?你们走的时候有没有人跟着,出城的时候城门口有没有人蹲着至少两个男人,蹲在路边上,看着像找活或者晒太阳。”
“你们赶路上官道的时候,有没有马赶超你们?”
两个婆子看着彼此,忽然其中一个人道:“出巷子的时候,巷子口蹲着个要饭的,他忽然冲出来,吓了奴婢一跳。”
“我还呵斥了。”
连翘道。 “你们是前车还是后车?”
连翘道:“后车。”
宋宁看向雷松,雷松领会了意思,道:“属下知道了。”
他又问连翘,“什么样的乞丐?”
“一个小孩,十岁上下,蓬头垢面的捧着个破碗,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乞丐。”
连翘道。 就十岁乞丐这个信息,他就能查一查了:“找到他,你们能不能认出来?”
连翘想了想,道:“能。”
“出城门后呢?”
宋宁接着问。 两个婆子和大家都没有注意,赶车的婆子道:“赶超过去的马倒是有,我还骂来着,扬了一路的灰,投胎去呢。”
“对方听到了吗,有没有回头?”
婆子瞬时懂了宋宁的意思,她和一边的婆子低声问道:“咱们过大杨树的时候,树底下是不是有个人牵着马在歇脚?”
“对。一个男的挽着裤脚,我当时扫了一眼,没在意。”
“现在想想觉得很古怪,才出京城他歇什么脚?你觉得那个像不像抢郡主的那个男人?”
“像,还真的像。”
两个人一合计,把这事儿说给宋宁听。 宋宁若有所思。 一边的小厮问道:“找不到人,问这些有什么用?”
“让你不要叽歪的呢。”
不等宋宁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小捕快就指着那小厮道,“娘们唧唧的,就你他娘的会说话?”
那小厮咕哝了一句,垂着头。 “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摸清楚对方的用意和目的,像这种绑架案,他发生的过程就能透露很多讯息。”
宋宁道。 大家都一脸好奇,雷松也问道:“大人,有什么讯息?”
“郡主昨天从保定回到京城,住去宋府、和老夫人吵架出府回保定……这一系列的事外人是无法预测和等待的。”
宋宁道,“唯一的解释,就是绑匪他意图绑架,但却没有确定绑架的时间。”
“从对方蹲在门口、路上跟踪、匆忙的明抢这一番行为,也能证明这一点。”
“原来如此。”
雷松喊道,道,“那大人,对方一身的酸臭霉气,又穿着单衣卷着裤腿这种事,您觉得是为什么?”
这已经是十月下旬了,他们人人都穿着棉袄,尤其是骑马,风割在脸上犹如刀割。 此人还穿着单衣,仿佛从夏天过来的一样。 “我觉得,可以找一些地下的赌坊、或者类似于这样避在人前又很暖和的场所查一查。”
宋宁道。 方才那个小厮眼睛一亮,道:“我知道,城门外的枣头庄有个暗赌坊,我还去过,那里长年住着许多赌鬼,有钱了他们就彻夜的赌,没钱了就出去偷抢。”
“只要有本钱,他们就吃住都在里面,也不洗澡。我那次进去的时候,都快被熏死了。”
雷松颔首,道:“我也知道,剿过几次。他们都有人把风,很难查的干净。”
“那就带着去查一查。”
宋宁吩咐雷松,“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找那个小乞丐,另一路去找这个赌坊。这两个人的外貌很有辨识度,如果见过的人,一定会有印象。”
保定王府的小厮也道:“我们也去。”
“也行,但要听从安排。”
宋宁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们追到什么地方,对方的人冲出来的?”
小厮道:“追到十多里路,在杨庄前面,就官道两边长了好多排桦树的地方,那些人从树林子里冲出来的。”
“杨庄,我去看看。”
宋宁对雷松道,“查好了就到衙门见。”
雷松应是:“大人,要不要给您留几个人?”
“不用。”
宋宁出来,站在院子里打量着整个牡丹园。 主院的两侧是暖棚,里面种着花,正前面的大片地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瓦房,应该是看守的人住的。 这个时节没有花,等春夏花都长大了值钱了,就必须要人看守了。 宋宁快马走了十里路,到了小厮说的桦树林。 两边都种着桦树,林子很密匝,藏着七八个人,过路的人应该很难发现。 “但是,他们是怎么等在这里的呢?”
宋宁觉得奇怪。 换句话说,他们是怎么互通消息的? 如果今天绑架是突然行事,那么……接应的人是临时通知的消息,那么,这里埋伏人就非常难解释。 宋宁将马拴在路边,往林子里走,刚走了几步,忽然背后有人喊道:“大爷?”
宋宁嗯了一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三位年轻人拿着棍棒站在官道上,诧异地看着她。 “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