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丙中被他爹在脚边砸了一个茶壶,他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天天嘲笑别人草包,你再看看,你和宋世安,谁更像草包?”
唐太文怒指着儿子骂道,“就你还给别人使绊子,你丢人不丢人?”
“明天在家里好好读书,不许再和魏庆等人鬼混。”
“宋世安都是状元、还当了推官,你呢,混吃等死,连个秀才都不是。”
唐丙中不服气地道:“父亲,宋世安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
“他就是真真儿的草包!”
“他草包?案子你给他断的?他不但会断,他还会验尸,你告诉我,他怎么就草包了?”
唐丙中一脸的委屈:“我、我也不知道啊。他本来就是草包的。”
“难道喝了马奶,真能变聪明?”
唐太文没有眼看自己的儿子,抽了一本书丢过去:“滚,孽障!”
当年要不是宋延徐那狗东西压了一筹,他也不至于在大理寺这个位置待这么久,本来以为现在圣上登基,能借助魏训昌把他踩下去。 没想到,宋延徐居然又起来了,还靠的是自己的儿子。 可气还可恨。 唐太文回了家,宋延徐也和蒋波步行回家,轿子就跟在他后面。 到不是他喜欢走路,只是因为他不如魏训昌资格老门生多,他便要在亲民随和以及风度仪态上,压魏训昌一筹。 所以,他下衙后常常是步行着,偶尔有百姓上前来请教,他还和对方聊上几句,指点几句。 是以,宋延徐以前在京中的名声其实一直不错。 “宋阁老恭喜您啊。”
有铺子的东家打招呼。 宋延徐笑着道:“何喜之有?”
“您可是有个好儿子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宋氏一门又能继续辉煌一代人了。”
宋延徐嘴角抖了抖:“是、是吧?呵呵!”
苍天不长眼,宋延徐头晕。 “这糕点不错,宋大人您拿一盒回去吧。”
隔壁铺子的东家,提了一盒自家卖的藕饼给他。 宋延徐摆着手:“我不大吃甜,这些你们留着卖。”
“宋阁老您不吃没关系,小宋大人喜欢吃甜。”
东家笑着道。 宋延徐看着这盒子糕点,觉得,酸! “宋大人,您喝一口尝尝,这马奶是不是和小宋大人喝的一个味儿?”
宋延徐不解:“这又怎么说?”
“小宋大人突然变聪明了,说就是因为喝了马奶。现在大家都开始喝马奶了。”
宋延徐非常不顾仪态的翻了个白眼,十分扫兴地对蒋波道:“做轿子吧。”
他不想再散步了。 就在这时,兜头一盆冷水,突然从上方浇下来! “谁?”
宋延徐被一盆冷水淋成了落汤鸡,他打了个寒颤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去。 就见楼上站着个蒙着黑面巾的男人,冲着他骂道:“宋延徐你这个狗东西,养了个狗儿子,让老子输了三百两。”
“你让他滚出理刑馆,不让老子和你没完。”
说着,把木盆丢下来。 得亏宋延徐让开,才没让木盆砸到。 那人贼的很,声音憋着变声了,还蒙着面巾,一转身从后面下楼,瞬间跑没了影。 蒋波质问茶馆。 茶馆的东家一个劲儿磕头,说他不知道。 蒋波也没办法,总不能当街打人东家,到不是不能打,是怕坏了宋延徐的名声。 宋延徐提着官袍站在街上,四周围着许多人安慰他,北风飕飕,他打了个寒颤,仰天长呼一声:“作孽啊!”
便晕了。 “宋大人,宋大人晕了,快喊大夫吧。”
“让小宋大人抓泼水的人,肯定能抓到。”
“那些个赌鬼,自己赌钱输了,还怪小宋大人,太不像话了。”
“就是,小宋大人做推官做状元,实至名归。可不能让她离开。”
宋延徐眼前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理刑馆中,宋宁无奈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苏唐氏和王梅,苦笑道:“真不用如此大礼,我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罢了。”
“大人,这世上能将份内事做好的人,已经是难得和少见了。”
王梅道,“您当得起我们的谢。”
宋宁笑着应是,让她们起来。 “今天的你特别的勇敢。不过,将来恐还要受些委屈,但也不用在意,不管是谁都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宁安慰王梅,“你可不能死,你的婆母和幼儿需要你。”
王梅一怔,泪眼朦胧地望着宋宁,道:“大人、我……我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她站在公堂道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没有打算继续活下去了。 但没有想到,宋宁看出了她的打算和想法。 “没有脸活下去的是别人,你是受害者啊。”
宋宁将苏子匀牵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长大了,会好好保护你娘吗?”
苏子匀使劲点着头:“我要快点长大,不让我娘被人欺负。”
他曾有两回,看见舅舅冲着王梅发脾气打她。 还看到王良给王梅灌药。 “真乖。”
宋宁和王梅道,“你看看他,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站直了,没有人能打得到你。”
王梅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苏唐氏也擦着眼泪,和宋宁道:“宋大人,您大恩大德,我们苏家没齿难忘。”
“真不用。”
宋宁失笑,“带她回去吧,您多说点开解的话,否则她会一直责怪自己。”
“她也是受害者,你们都是受害者。”
苏唐氏点头:“知道了大人。”
她带着王梅和孙子出去,一跨出门,就看到钱礼巷站在门口,眼睛鼻头都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梅姐,”钱礼巷哽咽地道,“我、我对不起,我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我说我要保护你,却没想到,差点成了帮凶。”
王梅泣不成声。 苏唐氏道:“先回家,回家再说。”
“诶,好,好!”
钱礼巷将苏子匀抱着,跟着她们两人后面走了。 理刑馆安静下来,马三通瘫在罗汉床上,宋宁也将门关上,躺在软榻上。 “今天可把我厉害的不行了。”
马三通看着屋顶,道,“我一个人,又擂鼓、又带犯人,又待做书记官……我这辈子没这么厉害过。”
宋宁点头:“今天的马道长,全天下最牛了。”
马三通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不过,你这个小丫头也是真的厉害了。”
马三通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指望你能破案,我就想着你能坚持三个月,好让我挣钱呢。”
“小丫头,你这一身本事,哪里学的?”
宋宁翻了个身,悠悠地道:“我这一身的本领,都是……天生的!”
“不要脸!”
马三通啐他一口。 宋宁哈哈大笑,坐起来和马三通道:“可想知道今日当官体验?”
“是不是很好?”
马三通问道。 宋宁点了点头:“除了没进账外,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了。”
不过也不愁,她今天这一场很漂亮,不怕没有人来找他。 “那你知道贫道想要什么人生吗?”
马三通问道。 宋宁想了想,到:“取之不尽的药材、吃不完的美食?”
“哈哈。”
马三通一脸沉迷,仿佛已经沉浸在其中,陶醉地道,“如果再加上个美妇人,就完美了。”
宋宁一脸鄙夷:“你不是出家人吗?”
“我说我是了?”
宋宁点头:“你表现的是。”
“那你对我有误会,我只想长生不老享受人生,没想六根清净,那是老和尚做的事。”
宋宁更鄙夷:“长生不老别想了,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多活几年吧。”
“你的这番话,让我很受伤。”
马三通又躺下来,生无可恋地道,“小宋大人,今晚吃什么?”
宋宁正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有人敲门。”
“宋大人可在,钱大人请您去前衙,他有事与您商议。”
门外,一个差役道。 宋宁下地穿鞋,开了门,含笑道:“有劳了,我这就去。”
钱中宁倒有趣了,今天居然想到她,请她过去。 难道是家里有案子请她查? 宋宁到前衙,还没进去,就看到门口跪着一排的熟人。 “吆,这是怎么了?”
宋宁背着手踱着步子,打量着雷松和冯元以及谷几这一排人。 几个人垂着头,给她行礼。 “小宋大人。”
钱中宁从公房里走出来,老远就叉手行礼,道,“这些人玩忽职守,本官不罚他们难以震慑,往后大家都有样学样,知府衙门岂还是清明处?!”
宋宁行礼:“钱大人。”
又道,“您太英明了,下官没有异议。”
话说的好听,雷松他们走的时候,你不知道? 宋宁本来不确定,现在看到钱中宁她就知道了,定然是上午被赵炽骂过了。 “还不快给宋大人赔礼道歉。”
钱中宁和宋宁道。 雷松几个人转过来,宋宁磕头道歉:“我等愚钝无知,往后再不敢了,请大人您责罚。”
“我罚什么呢,我不过是过路的,顶多逗留三个月。”
宋宁摆着手笑呵呵地道。 雷松几个人暗暗松了口气。 却又听宋宁道:“这样,你们就在钱大人的门口,跪两个时辰吧,往后这事儿就过去了,和和气气!”
宋宁拍了拍雷松的肩膀:“努力做事哦。”
说着又对钱中宁叉手行礼:“不知大人可还有事情要吩咐的?”
“没有了,时间不早了,你今日早些回去休息。”
宋宁应是,走了。 雷松几个人一脸惊愕。居然让他们跪两个时辰? 钱中宁都不会让他们跪这么久。 这还叫和和气? 谷几要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地面。 “就知足吧。”
钱中宁呵斥道,“小宋大人现在是圣上眼中的红人,他父亲还是当朝的次辅,他若真和你们计较,要你们命都行。”
雷松几个人不敢说话了。 再开口,可能就要感谢宋世安不杀之恩了。 宋宁心情很不错,喊了马三通出来,两人上了街:“咱们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宋大人请客?”
宋宁点头:“对,我是有爹的人。”
马三通嘿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