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远失望地看着苏墨如。 苏墨如起身,朝云燕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压着声音道:“我不但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我还能证明在罗瑟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和先生下午都回到了阆中。”
“说好的住别院,你们回来干什么?”
苏墨如问道,“说啊!”
“苏墨如,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等你、等师父告诉我。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事到如今,你们要打算永远瞒着我吗?”
苏墨如道。 她从三月初三等到今天,云燕和胡清远都没有和她说过,就连这两天她们关在一起,她也是一句没有对她提过。 云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就为了这些?”
“我们是一家人吗?”
苏墨如质问道,“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她这半年猜测的那么辛苦,她为了她们请马学武回来查案……她将他们视为所有,可却没有人将她当作家人。 “先生,您说您对我们是一样的,可是您并没有。”
苏墨如盯着胡清远道,“云姐自梳陪您一辈子,您没有反对,罗瑟要离开家,你宁愿毁了她都要将她留住。”
“可是我呢?”
苏墨如涕泪横流地吼道,“你从来没有留过我,在您的心目中,我是不是连觅云都不如?”
胡清远盯着她,压着怒火道:“现在提这些有什么意义,闭嘴!”
“我不闭嘴。”
苏墨如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师父,我们有难一起当,我不怕死但我怕一个人活着。”
苏墨如道。 胡清远的身体气的晃了一下,云燕用尽了全力扇了苏墨如一巴掌:“你受了奸人的蒙骗了。”
“谁也骗不了我。”
苏墨如根本不在乎这一巴掌,“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云燕跌跌撞撞跪下来,浑身无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怎么样才能定罪呢?”
宋宁一脸懵懂,问梅成桥,“大人,我是新人不懂律法,不知还差什么可定罪,我再去找一找?”
梅成桥假装揉着眉心,实则遮挡了自己的眼睛,拼命给宋宁打眼色,让她冷静一点,不要得寸进尺。 “大人,您眼睛怎么了?”
宋宁担忧地道。 梅成桥一脸隐怒。 宋宁其实很恼火,她第一次做快手,第一次查案,第一次在公堂上,见识了一个地方“法庭”如何明目张胆弄虚作假糊弄百姓。 她忽然明白了,胡清远为什么那么自信,杀人能够随便杀。 这么多人护着,律法于他不过是草纸上的字,他有什么可怕的? 换成她宋宁,她也能横着走。 “大人!”
宋宁抓着梅成桥的惊堂木猛然一拍,“梅大人,律法您是背不清楚吗?”
梅成桥气的要撅过去了:“大胆,这我的桌子。”
“我知道啊大人,我就提醒你一下。我们时间都很宝贵,我娘今天煮了鱼头汤,吃的晚了,鱼汤会就不鲜美了。”
宋宁焦急地道。 喝鱼汤,你喝我血吧,梅成桥咳嗽了一声,偷偷去打量赵熠。 “殿下……不,十爷!”
宋宁忽然冲到赵熠面前,告状,“有人对您不尊重,您快打他!”
赵熠猛然睁开眼,漂亮和气的脸立刻沉了,极其配合地问道:“谁对我不尊重?”
仿佛真的有人趁着他睡着了,说了他的坏话似的。 “梅大人!”
宋宁指着梅成桥。 梅成桥摆着手:“我、我没有!”
他敢不尊重赵熠吗?他只是更害怕窦万钊。 赵熠是龙,可窦万钊是地头蛇啊。 其他人一脸不解,这一段对话他们怎么听不懂? 宋宁和十殿下告状,十殿下居然问她是谁……谁能相信这么吵的公堂上,大清早的十殿下就真的睡了没听见? 显然不是。 显然是十殿下给宋宁面子,给她撑腰。 “过来,”赵熠冲着宋宁勾勾手指,“站我身后,爷给你撑腰。”
宋宁点着头:“好的,十爷!”
她跑赵熠身后站着,挤了挤阑风:“让一点位置呢!”
阑风委屈地让了个位置。 赵熠终于睁开眼,很珍惜眼睛地瞥了一眼梅成桥,啪一声,将自己手里的茶盅淬地上。 “十爷息怒!”
梅成桥吓的一抖,跪在地上。 窦万钊和邱伟成也跟着跪下来。 他们一跪,正堂里所有人都跪下来了。 宋宁站的直直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无比的爱惜。 “一个清楚明白的案子,怎么在这就卡着动不了了?”
赵熠看着梅成桥,“你要不想活,就立个文书,砍胡清远的时候,一起捎着你。”
梅成桥猛磕头:“十爷饶命,微臣不是卡着不动,微、微臣是觉得证据不足。”
“怎么就不足?”
赵熠指着他面前这块地,“跪这里来说。”
梅成桥惊恐地看着一地的陶瓷碎渣,乘着一地的茶渍爬了过来。 碎瓷扎他膝盖上,他疼的直抖。 “证据足吗?”
赵熠忽然问窦万钊,窦万钊干脆利落地道,“足!”
赵熠颔首,又看着梅成桥:“你呢?”
“足、足!”
梅成桥回道。 赵熠一副满意的样子,又问宋宁:“你心情有没有好一些呢?”
宋宁:“……” 十爷,您的关心都已经上升到心情了? “好、好一丢丢!”
宋宁道。 赵熠颔首,对梅成桥道:“继续努力。”
话落问道,“按律,主从犯是不是同罪?”
“是、是!”
“三条人命,适该斩立决。”
赵熠道。 他话一出,里外一片哗然,外面的学子惊呼不断,就连窦万钊都是骇然失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赵熠。 “十爷,这……斩立决是不是过了一些,要不微臣写了判词送去京城,等刑部判定?”
窦万钊终于忍不住道。 这是什么流程,他当官二十年头一回遇到。 赵熠道:“京城很远的,何至于骑马来回的跑,马上就要过年了。”
“趁着我在,砍了吧。”
赵熠问阑风,“今是哪天?”
阑风回道:“今儿是八月二十二。”
“那就二十四吧。”
赵熠指着胡清远和云燕三人,“给你们选个好日子,一起去吧。”
如果错愕可以掉下巴,那现在地上一定是满地的下巴。 宋宁也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下巴,这位爷,狠人。 “高兴了?”
赵熠像一个昏君,非常爱怜地看着宋宁。 只有宋宁知道,因为嫌她丑,他的目光是落在墙角那张蜘蛛网上的。 此时此刻,她承受了不属于她的压力,成为了一个祸国妖姬。 因为,赵熠虽然嫌弃不看她,但却有无数条视线不嫌弃她,火辣辣地落在她身上。 “您、您猜?”
宋宁道。 昏君满意了:“那就是高兴的,别羞涩。”
起身拍了拍衣袍,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善后去吧,中午来行宫吃饭。”
路过她的时候,赵熠犹豫了一下,抬了抬手吝啬地点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友好和宠爱:“早点,我等你!”
话落,他带着阑风施施然走了。 一边走,碰过宋宁的手指,在阑风的衣服上擦了擦。 宋宠姬:“……” 门口,一阵山呼响起:“恭送十殿下,十殿下千岁!”
赵熠也不反对别人喊他十殿下了,很亲和地和众人道:“我才来阆中,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记得给我介绍啊。”
“是,是。”
“有好吃的一定告诉您。”
有人大声道:“殿下,马记的糕点最好吃了!”
“晚些去买。”
赵熠吩咐阑风,阑风应是。 梅成桥趴在地上,想到他还没吃完的糕点。 十爷这脾气,难琢磨啊。 赵熠热热闹闹众星捧月地走了,所有人都跟着称赞他为民做主,是个好殿下。 “大人?”
立刻有人扶梅成桥,梅成桥颤巍巍站起来,官袍上都有血迹,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控诉地看着宋宁。 “真、真的要斩立决?”
邱伟成问窦万钊。 窦万钊怒道:“十殿下的命令,你敢违逆?”
“不敢!”
邱伟成不说话。 门外,明珠的学子们,齐声高呼:“大人,救救先生吧,大人!”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哀求窦万钊。 “救救先生?那死去的人怎么办?”
乔素锦指着那些学子,“你们这些人还读圣贤书,为了你们的先生,死去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就是,这些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乔素锦身边的百姓们指着骂道。 “求放过胡清远,等胡清远把你娘掐死了,我看你还求不求!”
十几个学子想吵,可看看对面百姓的人数,又不敢多言。 “窦大人,”云燕激动地道,“我愿一死,请大人帮我们先生求情。”
窦万钊摆手,道:“不必多言。”
说着对梅成桥道,“先将判词写好,将人先行关押。”
“别急,你先去牢中,我来想办法。”
窦万钊以极小的声音,对胡清远道。 胡清远颔首。 窦万钊叹了口气。 赵熠办事就像儿戏一样,想一出是一出,莫说猜他想什么,你连他左脚往东放还是往西落都猜不到。 “你满意了吗?”
云燕被人拉着,冲着宋宁道,“难怪你敢站在这里颐指气使,原来你有靠山。”
“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但你今天针对先生,针对阆中,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宁摆了摆手:“快去快去,牢房的大门对你敞开着。”
“无耻之辈。”
云燕甩手而去。 宋宁耸肩,有的人思想已经固化,和她说话不过是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