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眼睛里有点奇怪和自嘲的笑意泛上来,却像温柔的水波。
“自古天家无亲情,你征战了多久?皇帝也不过就是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打回原形。你现在这样,如果还要回到京城,那我不反对,甚至会给你一匹马和一点钱。
但你若要泄露我的行踪,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当然了,你是祁渊的好兄弟,我也相信他的眼光,不至于交到一个背叛朋友的人。那么你呢,是怎么打算的?”
阮歆媛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低头,小口地抿了一下稀饭。她下意识地挽了一下鬓发,即使在这种狼狈又艰难的地方,也要保留住自己的一点美丽。
萧皓轩感觉自己的心弦像是被那点美丽悄悄地拨了一下,叮咚叮咚地响起来。又被强硬地按回去,警告自己不可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朋友妻,不可欺,头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悄悄地走开了。他相信阮歆媛,但绝对不相信那个表面上眼神澄澈的“白大夫”。
他说那句话的神情还在他的眼前,鲜明地晃来晃去。
“我们只是朋友。”
他如是说道,眼神里却有一点藏得很好的挑衅和森冷,掩藏在温和无害的外表下。谁说只有女人的直觉精准,男人的直觉照样可怕得很,比如萧皓轩。
男人们终于安分了,轮到女人干自己的正事。阮歆媛就着一块大石板铺出来的桌子,看着那张从军营里顺出来的地图,开始规划自己未来几个月的行程。
军师只跟她说了个大概,她也就大概在地图上圈了几处宋祁渊可能会去的地方。因为萧战的追捕,他很有可能不太会按着路数行事。
晚上的时候,还需要问一问凰砚,阮歆媛边想着,一不留神炭笔断了,在地图上留下一个歪歪斜斜的黑印子来。她的思绪也为之一断,才发现天色已暮。
他们应该还要在这里,买够换的马匹,重新做一些易容用的物件再走。也不能拖太久,否则被察觉了,凭她这点人手,偷袭还成,正面杠大军,实在是一件非常悬乎又扯淡的事情。
阮歆媛严肃地抿了一下唇,起身伸了个懒腰,才迈步走到临时的厨房去。揭开锅一看:红薯花生玉米。不由向璃月咂舌道。
“怎么这麽素?肉呢?”
璃月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搅动汤锅道。
“肉在梦里。”
梦里还真的有肉,可惜是凰砚变出来的。梦境一反之前各种或清新,或雅致的风格,出现了一座造型奢靡的宫殿,里面酒池肉林,怎么看怎么不像话。阮歆媛不由咂舌道。
“你这也太奢侈了,给我看合适吗?”
凰砚倚靠在酒池边上,拿起一尊白玉壶,极尽潇洒地一口饮尽,才笑道。
“反正是梦而已,我不害谁,也没有做什么坏事,有什么要紧的。圣女殿下最近过得很是辛苦啊。”
阮歆媛见到他总算放松了一些,低头往馥郁的酒池中吸了一口,当即嘶了一声道。
“好浓,你这很可以啊。这是看我辛苦,犒劳犒劳我?到时候我一醒来,想咂吧咂吧嘴,结果只有一杯白水可以喝,我多难受啊。”
凰砚不以为然,把一串烤肉递过去,笑得眼波流转道。
“梦里有的吃,不也是好的?还不会胖呢,圣女殿下。何况你哪次入梦,不是为了正事?”
阮歆媛轻轻地哦了一声,接过那串好东西,狠狠的咬了一口,才叹息道。
“是啊,那个不省心的东西,跑的也特快了。虽然我实在不应该说等等我这种话,但一想到要长途跋涉,就感到了一点头疼。”
凰砚一挥衣袖,树枝间落下绿叶般的蝶来。落到酒池中,就成了一幅再美丽不过的地图。
“喏,这是你现在的位置,只要你继续南下,到了交州附近就希望会跟他碰面,他现在也是一个流动的走势,我不可能说给你一个非常精准的预测。”
阮歆媛听得很认真,顺便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最近的路线,避开沿路的守军,还有近些日子可能会发生的灾祸什么的。
生生把凰砚在梦里都问得困顿了,她这才心满意足地住嘴,放人出了梦境。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只透出一层蒙蒙的亮色。阮歆媛没有多看,一歪头又睡了过去,脖颈上的凰玉散发出柔和又美丽的光芒。
天大亮之后,萧皓轩自然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甚至主动帮人煮了一锅粥,拿着汤勺认真严肃道。
“我既已被废黜,便不再是大晋的皇太子。如今又私逃出了军营,以后想要回去,几乎是不可能了。做一个普通人,我心有不甘,倒不如加入你们。
我想跟你一起去找他,我虽然没什么出色的谋略,倒也有两把力气,能开弓射箭,你觉得如何?”
阮歆媛听他像卖猪肉一样推销自己,没忍住一笑,看着自己那个碗在他手里,又有点愁,只好幽幽道。
“那你可以把碗递给我吗?”
萧皓轩有点惊喜道。
“那你是答应了?”
阮歆媛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没办法,我比较穷,有免费的猪上门,总是要养起来的,万一哪天就能吃了呢?”
萧皓轩愣了一下,为这个比喻打了个冷战。
阮歆媛又停留了一日,为了亲手调和各种易容所需的物品。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她不至于拿真的人皮做面具,那就是丧心病狂了。
其实女子的妆容,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她的属下,没怎么在外人面前漏过脸,只需打扮得普通再普通就可以了。
倒是他们几个重要人物,才需要好好修饰一番。幸好古代的画像重神不重形,若非亲眼见过她,也很难辨认出来。
她早早地就给璃月和她自己画好了,至于白煜,他笑着说自己不过是个大夫,毫无伤杀力也没有什么仇家,被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