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子遇袭一事,原是平阳侯府所为,萧战为了脸面也压下去了,没有再声张。柳侍郎自然也不知道,却想得仔仔细细,跟后面的寿宴事宜联系了起来,认为若是同一伙人等,或者有所勾连,也未可知。
柳侍郎经验丰富,也办过不少刑事案例,东查西查,也是查到了不少零星线索。不过他毕竟身居户部,少了解了一些阴私手段,便难免落下一些蛛丝马迹来,倒让三皇子警惕起来,顺藤摸瓜查了回去。柳侍郎浑然无所察觉,还在书房皱着眉整理资料,边和声细语地跟线人询道。八壹中文網
“你可曾瞧得清楚了,只是多些府兵定罪不得,私自买卖马匹和铁器,却足够他吃上一壶的。”
线人是京外马场的管事,赌钱输了拿到衙门拘着,这才一路辗转到了柳侍郎这边。
详细情况,此等人物不必提及,线人前些时辰吃的酒也醒透了,如今正是一头冷汗,躬身恭敬道。
“怎么敢欺瞒大老爷?我亲眼看见那个管事的同我们老大谈生意嘞。他虽然没有明说到底是哪家的犬,我这眼睛又怎么能看不出来?我都看到他腰间那个金牌牌咯。那个三皇子的标志向来是别致得很,不是一朵兰花花?”
柳侍郎揉了揉眉心,认为这个人虽然说得有道理,但今天天色已晚,总不能连夜进宫却没有充足的证据就惊扰皇上,只得慢慢道。
“本官知道,若是真有此事,我绝不姑息,圣上也绝不姑息。你且在我家里头的客房,老老实实待上一宿,事情了了,再送你回马场。”
线人也明白自己恐怕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口中称是之后由下人领着去了。此刻闷热异常,恐怕有一阵暴雨在蓄势待发,只是迟迟还没下来。
柳侍郎喝了一口茶,才发现已经凉了,也不必劳烦侍女,一气儿喝下肚子里去。他给自己研墨之后,取了一只狼毫笔来,又开始细细地写上诸多疑点,希望到时候能对萧战有所帮助。他全神贯注之下,提腕运笔如飞,好像眨眼功夫,就写满了好几张大纸,柳侍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搁下笔去。才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整个人顿时一愣。
他夫人喜好鸟类,尤以羽毛艳丽,声音清脆的鹦鹉为首,还喜欢挂一只在他的书房。刚刚书房却静得落针可闻,实在有些诡异了。若说是鸟儿睡着了,也该有些偶尔的羽毛抖动声响。柳侍郎此刻腹中也有些饥饿,却没有夫人送来的羹汤暖胃。为官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极为不妙,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在潮湿闷热的夜风中打开了门。
柳侍郎的身影顿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那一个瞬间,漆黑的夜,漆黑的雨,漆黑的人。他的眼睛也是漆黑的,不再有活人的鲜活了。炸雷从天空中滚落下来,风雨如晦袭进僻静而空旷的房间,他的身形被大风刮着,终于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身体成了两截空葫芦瓢,鲜血猛然洒出,流淌在青石的地面上。
阮梦舒这一觉睡得非常不踏实,她总觉得自己坠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无数的手在抓着她,绊着她,她最后只能往前爬,黑暗中有什么别的色彩混了进来,她一看,是自己身下开始流血了,浓重的血腥气像一滩殷红的水塘,逐渐把她淹没到无穷无尽的虚空当中。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夜还很深,星星和月亮都不见了,外面是瓢泼大雨的剧烈声响。阮梦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认为这不过是一个雨夜的噩梦罢了。她在黑暗中缓慢地伸出手,就摸到了自己的丈夫,身上还有一点好闻而不过分的酒气。是柳清歌带回来的一种药酒,据说对身体很有好处,她喝了一杯,柳清歌喝了三杯,也就这样到此为止。她有些艰难地从他身上跨过去,护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再去找床下的夜壶。
她无意间向外面看了一眼,想起一场秋雨一场凉来,心里盘算着明早要给柳清歌多加一件衣裳。合上的房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响起一声有些凄厉的犬吠来。阮梦舒认得这声音,厨房的王大娘,就养了这麽一只大黄狗,平时非常温顺聪明,主人说什么就会做什么。她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合衣起身,拉开了门栓。
门外的景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无法控制地尖叫出场,嗓子都被这种无序的惊恐摧毁了,变得沙哑起来。大黄狗淋了一身的水,抖了抖毛,小心翼翼地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了,往后退了两步,它是过来警告这位美丽年轻的女主人的。柳清歌被惊醒了,看见自己的妻子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赶忙奔过去,一句怎么了卡在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大娘的头颅静静地躺在不远的地方,大黄狗呜咽了一声,拿鼻子亲昵又悲愤地蹭了蹭。柳清歌毕竟是男人,立刻稳住心神道。
“也不知是何方贼人,如此大胆,我先出去探查一二,你就待在屋子里。不……不安全,你跟着我走。”
他立马改了口,贴心地替她穿好了衣物,拿起大伞,把人搂在怀里谨慎地向前走去。
首先离得近是他的母亲,落月院的厢房,柳清歌左手握刀,右手护着阮梦舒,阮梦舒为他撑着伞,两人简直是个相依为命的姿势。他小心地以脚轻轻一踢,踹开了房门,自己警惕地向里面望去。每一具尸体都凉透了,血也是,涂抹交织成诡异的画面。柳清歌拉着她往后退,掩着阮梦舒的眼睛道。
“别看,别怕,有我在。”
柳清歌的声音非常的稳,似乎是这可怕又寂静的长夜里,唯一值得信赖的东西。阮梦舒身体颤抖着,呼吸十分急促,半晌才缓过来一点,仍是觉得血腥味过于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