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媛正要再看,宋祁渊却是抱着柴禾进来了,笑道。
“平时观你一目十行的,这会儿却还没看完?给我拿个锅子来,这里的米已太陈了,只好煮一锅野菜,不过这么一说,你也算我的……糟糠之妻了?”
阮歆媛一笑,没好气把书信收起来,曲指弹出一颗石子道。
“你就让糟糠之妻吃野菜啊,鱼呢?”
宋祁渊挽起了白衣上的长袖,露出刚才下河的湿漉漉小臂来,神奇地从背后拎出一条鱼,笑道。
“我先剐了鳞片来,有劳娘子替我煮水了。”
阮歆媛看架上搁一白玉短笛,信手一抓拿来敲人额头。
“清干净些,我要吃烤鱼,一看你就是没有上树掏过蛋的,本姑娘去去就来。”
宋祁渊看那白玉笛红穗犹自鲜艳,低低地笑出声来,眉眼柔和下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取出袖中短刀,一记就了结了鲤鱼性命,认真地剖开血肉将一些脏器丢在一起,打算等会拿去喂野狗,架上有一只小锅子咕嘟嘟冒出水来,宋祁渊想起自己本来煮茶的打算,一时嗤笑半声。阮歆媛边走边把玩玉笛,最后挂在腰上系牢了,走到一棵粗壮大树跟前。
榕树极高,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阮歆媛几个点足翻上去,正有一鸟窝,窝里两根鸟毛染着血,一窝蛋被碰裂了两三个,一条小蛇虎视眈眈跟人对视。阮歆媛摇头一笑,出手如电竟比蛇吐信还要快,已捏住了蛇七寸。小蛇不服还要再挣,已被甩飞出去,掉在另一棵树上才缠牢。阮歆媛挑了几个已经轻微裂开的鸟蛋,又把完好的几个送进隔枝鸟窝,这才大摇大摆下来了,又回到那件小竹屋。
宋祁渊架起了一小堆柴禾,正烤鱼,呲啦呲啦滴油响,看到阮歆媛回来,便含笑跟她伸手道。
“调料有没有?原味会有些淡,我刚找到一点蜂蜜。”
阮歆媛解下腰上一个小药瓶信手一掷过去,微挑眉笑道。
“胡椒粉,混了细盐的,宋公子不要等会被辣得狂喝汤才是。”
宋祁渊接过来,细细地撒上每一处,又涂些蜂蜜上去,才笑道。
“本公子的汤才是一绝,届时你不要抢汤喝才是。”
他笑的时候桃花眼微微眯起,气质从容温和,几乎不似从前冷冽模样,阮歆媛知他是想起旧事,也许出了这里,又要戴起冷酷无情的面具,一时心里又酸又软,竟多了几分怜惜,便有意引开话题道。
“那便罚你把这两枚鸟蛋也下锅煮汤了,至于我嘛,”
她拍了拍腰间的短笛,五指一翻已握定了再续道。
“我吹笛子给你听。”
宋祁渊嗯一声不再言语,静听女子长音一出,直如月下风来,萧萧飒飒穿林而过,碧青竹叶簌簌如雨落,万千飞花随风而去。她曲半了,音调愈发清冷起来,容色清丽难言,又带了几分幽幽的惆怅之情,这才终了。宋祁渊把烤鱼烤得冒油,先找两个大碗来,盛了野菜蛋花汤,这才用刀把鱼肉削成小块小块,放进剩下的碗里。
阮歆媛把短笛一收,才如梦初醒道。
“可要给你挂回去?”
宋祁渊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这以前是我母亲的东西,现在就是你的东西了,这曲子叫什么,我很喜欢?”阮歆媛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人一眼,便撩起衣摆也搁他跟前坐下,捧起一碗热汤来,歪头笑道。
“你喜欢?此曲名曰桃花渡,改天把谱子给你默一份下来。”
她说着埋头喝了一口汤,脸色却古怪起来,摇头笑道。
“怎么是莼菜,你这人好精明。钓鱼子陵,思莼季鹰,古人诚不欺我,好鲜的汤。”
她边说边喝得唏哩呼噜的,宋祁渊都担心她噎住,阮歆媛却毫不在意,拈了一片鱼肉来尝。两人不再说话,只默默低头吃饭,自有一股淡淡的奇异温馨气氛。
饭后宋祁渊将一切都收拾清洗了,又来到父母坟前拜了拜,才郑重道。
“父皇母后,媛儿我也带给你们看过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于我,届时若是不出差错,我下一次来……一定将你们迁归皇陵。”
阮歆媛在他身边静默不语,只跟着拜完了,看着那匹大白马撒着蹄子又奔回来了,欢快地哞哞了两声,一时怀疑这玩意其实是一头牛。
阮歆媛骑着大白马上,宋祁渊慢慢牵着马缰让它往前走,轻声哼刚才那支曲子,阮歆媛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道。
“这会儿不跟我同骑了?”
宋祁渊摇了摇头道。
“我现在要回孤月阁,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回到太子身边去。你先回家去,这匹马送你了,它叫飞星,喜欢吃硬糖,你把它带回家去吧,这是我从草原上带回来的烈马。”八壹中文網
阮歆媛嗯了一声,抽出侧边马鞭来轻轻一抽,飞星长嘶一声,已如一道轻烟般蹿了出去,她竟然再没多说一句话,只走远了。宋祁渊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平阳侯府,阮语嫣房内。天一日赛过一日的热,她睡得不安稳,却又困得很,醒时全身黏糊糊的,出了一层细汗,阮语嫣摇了两下扇,没奈何自己解开一层薄纱的袍子,掀开肚兜来凉快一下。平阳世子实在是个很没良心的东西,这几日也没来看过她,左右是在自己房里,也不太拘礼数。正这麽想着,木门嘎吱一声响,一个人影醉醺醺歪倒进来。
阮语嫣惊得床榻一声响,才发现是平阳世子,世子对她实在没什么温柔情意可言,她也瞧不上这男人,两人可谓相看两相厌,横鼻子竖嘴对不上眼睛。因而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今个儿知道来我院子了?哦对了,那小兰花是身子大了,不能行房事了对吧?不过是一贱婢,你倒是关心得很,要不是娘定下个初一十五必得来我这里的规矩,我看你简直是要当我这个人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