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对我多有误会,我本来呢,也不屑和你解释。只是你今个儿撞到了我,我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走你,让你去和爹爹告状的,除非我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不妨明明白白说给你听,四姨娘确实是被人害死,但与我并无半点干系。我现在来花园里搜寻证据,你若是愿意听我讲,不生事,让我找到关键线索,我不仅不会动你,还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夫家去。”
说到这里阮歆媛又笑了一下,笑容像月光下的荷塘一样清澄无暇,在阮梦洁的眼里,却如同恶魔一样可怕。
“可若是你非要挣扎不休,坏了我的好事,又让四姨娘走得不明不白,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送你去陪陪她,她在黄泉下孤独寂寥得很,你现在去追一追她,应该还来得及。那么现在选吧,要不要听我的话,如果你愿意安分呢,就眨两下眼睛。”
阮梦洁闪过一丝不甘心的神色,随即被恐惧压过了,赶紧乖乖眨了两下眼睛,流出屈辱的泪水来。阮歆媛拄着花锄低低地笑出声来,她有时候实在觉得世人很可笑,总是不愿意好好听她说话,要拄刀挂剑,抡人脖子上,这时才有气定神闲解释的权力。
璃月越挖越觉得土质疏松,逐渐摸到已经干涸了的血色,阮歆媛对着她点了点头,两人往一处挖去,先露出来的是尾巴,后来就有了一只脚掌,逐渐展现出整个猫身来。阮歆媛摸了一摸,在这炎炎夏日,人的尸身尚且腐烂肿胀,这猫却浑身不变,面目如生时,浑身一股寒气凝而不散。她心里咯噔一声已觉得不对,翻过来时正对上猫眼。
死不瞑目,鬼火幽绿。
阮歆媛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像是被一颗枪子儿打穿了眉心。璃月的呼唤,阮梦洁惊恐的眼神,她全都看不到了。她只听见了轻灵又奇诡的喵喵声,绵绵不绝,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逐渐充斥了整个世界。她往后退,却无处可退,往前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幽绿色火焰。正当她无计可施时,一声极其清亮的鸣叫声骤然间划破了这气氛。
一切都开始四分五裂,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变成无数碎片向下坠落,金红色的光芒向她飞过来,温暖得像初升的太阳,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穿过了那些清透的金色光芒。光芒环绕着她,亲昵又活泼,甚至逐渐清晰起来,幻化出了长长的,流火的尾羽,还有华美的冠,双翅骤然展开之际,铺天盖地,举世生风。
阮歆媛感觉它叼住了自己的衣服,而自己被放在了它的脊背上,那凰鸟轻轻一展翅,已带着她飞上天穹,足足盘旋了好几圈,直至云朵都淹没在了脚下,这才停在了一棵玉树边上。阮歆媛动作敏捷地从它背上跳下来,树下有一人转身相望,正是凰砚。
“凰族长老砚,参见圣女殿下。圣女不必惊慌,这是我们凰族特有的入梦之术,自从上次那位大开杀戒之后,凰族为了确保圣女殿下的安全,特地动用了此等法术,为的就是平安方便。本来还应该迟上几日,待到月圆之夜效果更好,只是方才本长老待在殿内,却看见圣女殿下的命灯一阵闪烁,唯恐圣女殿下有什么不测,这才提前出手,将圣女殿下的圣灵拉入这梦中来,还望圣女殿下赎罪。”
阮歆媛看他动作优雅,言语又温和有礼,哪里能生出什么怒气来,只一挥手笑道。
“我该谢谢你才是,这黑猫也不知是何处的凶灵,竟然煞气如此深重,倒是我轻敌失了防备,反倒为你所救,很应该谢谢你才是。只是我如今追查真相,不便久留,若是没什么大事,你且放我回去吧。喝茶叙旧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凰砚说话做事,向来是慢吞吞的做派,哪见过阮歆媛这种赶投胎的,只好苦笑一声,伸手拦住她道。
“圣女殿下且慢,那黑猫一事,自有我凰族去驱赶周旋,圣女不必再为此忧心了。甚至于记忆,我凰族也是略有精通,大可将其修改成圣女殿下所需要的模样。眼前我族尚有更紧要的事,需要告知圣女一声才是,否则便是我失职了。”
阮歆媛嗯一声,靠着玉树站定了,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度来,眼前的事情既然能解决,那么认真听一听之后的事,也不失为一种轻松的代价。就看凰砚长揖一礼,紫衣翩飞如蝶道。
“百年前,我族尚且兴盛一时,但自从那萧战登基之后,此子疑心极重,又是个难容人的,我族凋零不少元气大伤,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我知圣女殿下有治水之功,乃是亲封郡主,但我希望您能就事论事,不要被大晋的皇帝所欺瞒。”
阮歆媛也觉得这事有点牙疼,扯了一片玉树叶子嚼两口,才皱着眉道。
“行了,我就知道当个邪教头子收拾烂摊子才是不可避免的主要任务,古人诚不欺我。我应下了,有空我想想怎么解决,你先把我送回去,有事再联系,这入梦之术,消耗不小吧?”
凰砚摇了摇头,平静温柔的脸上显出一点狂热的笑意来。
“能为圣女殿下付出,我凰砚,乃至整个凰族,百死不惜,还望圣女谨记今日所言,属下这就送圣女回去。”
阮歆媛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嗯一声,以为自己来就怎么回,心里还在惦记那只华美的凰鸟,就觉脚下一空,直直跌了下去,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化成千万碎片。
阮歆媛猛然睁眼,醒来时夜色浓重。连衣和惜茵正睡在她手边,璃月睡在稍近一些的软塌上,她恍惚回忆了一番,将惜茵推醒了问道。
“现是什么时辰了,四姨娘的事怎么样了?”
惜茵正睡得迷糊,眨了两下眼睛才道题。
“四姨娘?小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两天前你们一起喂鱼的时候,有一只黑猫撞过来,四姨娘当场就小产了,只留下一个男孩儿就去了,现在收在大夫人名下养着呢。而您足足昏睡了两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