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媛点了点头,摸出颗松子糖自己食了,才漫不经心道。
“璃月呢,为何所有人都回来,唯独不见她?”
宋祁渊一时失声,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不由得有些心虚,然而事情尚有可挽回的余地,他也不准备再道歉,就看见阮歆媛一转明眸,像是明白了什么,微点秀颌道。
“你不必再说了,否则我知道了,定不会饶了你。之前什么样我不管,半月之内,我要看到一个完完整整,跟原来一模一样的璃月,你,懂?”
宋祁渊起身拂袖,冷哼道。
“还你就是了,我会记得吩咐下去的,还有事先走了。”
紧接着就离开了这里,阮歆媛这才回到房间睡去了。
京城一茶馆,客似云来,就叫云来馆。
说书人换了故事,惊堂木拍梆儿一声响,这回讲杨家将,是不知道前多少朝的旧事,正道一句七子去六子回,天意难违。楼里堂客已论开了今日京城大小事,悉悉索索,人皆是一张嘴,就说这几天阮家相府的惊天事宜。
红衣人给自己倒酒喝,嫌了半天不够醇,完了掷玉杯一声响,咕咚摔在地上,还有一锭银子一起,小二先怒后喜,捡起银子又给他换酒去。他倒不以为意道。
“近日京都事宜,沈兄可有听说?无需装模作样,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桩。”
青衫客微微一笑,他似乎一直在笑,不多不少,不深不浅,把牢了剩下的一个酒杯道。“王兄这麽说,我若还要虚与委蛇,便是小人了。前日千华路相府的血案,我亦是有所耳闻。听闻有一批精锐人马默不作声摸进去,府兵都未撑过半日,便全数做鬼去了。”
红衣人一抬头,眼睛漂亮得惊人,像一泓粼粼的秋水,伸手径直拿了半盏酒喝,姿态说不出的潇洒好看,又道。
“听闻是相府小姐失了芳踪,丞相大老爷还没来得及动怒,就先被哪家人抄上门,全数掳走了。这我倒是奇怪了,朝廷竟不闻不问?”
青衫客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拎了酒壶直接饮一口道。
“虽然只剩下一个酒杯,却难道不是你自己砸的?你自己想要看热闹,却非要拖着我来。那阮丞相虽然权势滔天,却得罪了不少人,只是一日罢了,有人拦着兵部,有人拦着刑部,御史台不闻不问,皇上又有事去祭祖,谁能救他,谁敢救他?”
红衣人又换了一青铜酒觞,漫不经心道。
“虾米被小鱼吃,小鱼被大鱼吃,钓鱼人在岸边看热闹,张网结绳,焚火熬酒,谁知道谁煮了谁?此女天煞孤星,百年难见,入我道来,可登极乐之境,岂不是逍遥快活得很。”
青衫客摇头一笑,替他斟满酒。
“相府小姐,大晋郡主,你拐了去,朝廷没面,阮家没脸,小情郎杀上门来,岂有逍遥快活?”
红衣人嗤一声,不理青衫客了。
淑华苑,苏氏惊魂犹未定,嘱下人煮药煮茶煮汤,摆了一桌子慢慢喝,正好阮世光也在,夫妻俩看一眼,简直愁不能眠。阮世光喝一口当归桃仁汤,嚼一口酸乌梅压压惊,开口想讲话,讲不出,指望女人先开口,苏氏不负所望道。
“老爷,”
她卡了壳,似乎是之前的经历太过震惊和恐惧,只得一捋袖子,显出两道红痕来,才能完整地出声说话。
“老爷,我之前看那丫头清静了许久,本以为她终于变好了,懂事了,洁丫头和舒丫头出嫁的时候,她都没出什么岔子,可是现在呢,她一失踪,捅了天边一个大窟窿出来!她以为她是什么人,女娲娘娘还是太皇太后!”
苏氏话说半截,气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舌头卷噜嗦了,喝了一盏香茶,脸上才没扭曲到变色。
“那个人是什么来头,老爷可也查清楚了?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是要反了天去不成!若是这件事没个交代出来,以后多发生几遍,一而再,再而三,我相府颜面何存,老爷又如何在朝廷立足,我阮家又如何在大晋立足?”
阮世光被乌梅核噎住了,也愁苦,呛了半晌才吐出来,他是男人,又是一国丞相,比苏氏想的更多,灌一口宁神汤,把话说的很巧妙道。
“查是要查的,只是结果却不一定会有的。我们的身份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既然敢得罪,你猜他怕不怕我们,我们……又需不需要怕他?你这妇人之见,就管自己心情爽快,怎么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氏吞一口蜜丸子,心思活络起来了,认为外人既然是不好得罪的,那么首先就应该安内,那么内的问题出在哪里呢?阮歆媛这根顽强的毒刺上。她就着一口茶解决了那甜腻腻的东西,语重心长非常巧妙提醒他。
“老爷,阮歆媛这天煞孤星命,你信不信?”
阮世光把宁神汤喝完了,伸嘴嘬一口汤里的肉,下了肚子才道。
“我以前总是不愿意信的,只是现在也不得不信上一二。只是信不信,跟我要做什么,却是没有太大关系。你现在难道还敢动她,那我也没什么大意见,只是生死不论。”
苏氏气得心里发了疯,感觉自己简直是史上最貌合神离一对夫妻,又想起四姨娘那个小贱人,这麽折腾都要护着肚子里那块肉,一时杀气腾腾,险些维持不住脸上那点温婉,没了脂粉掩饰的脸上鱼尾纹里都是心机,萧萧又瑟瑟,恨不得夹死阮老爷。
她还是平静了,像世界上绝大多数已经嫁了二十年所以无可奈何的女人一样,甚至拿起勺子给阮世光舀了一点虾米,汤滚滚,汤浊浊,她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像个陌生人。
“老爷,我知道你是怕出事,只是天煞孤星,还得早作防备。”
阮世光把脑袋点得很好看,介于虾米和乌龟之间,然而太后寿辰越来越近了,他还是得送阮歆媛进宫去,操办若干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