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私造兵器一事,有可能是你父亲不知道?你叔父偷偷搞鬼?”白思瑜追问道。
火不韦苦笑了一下,“我倒没有这么乐观,我父亲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虽然把生意放出去了,但其实并不太信任我叔父。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若然查出来是要满门抄斩的,他不可能全然不知。”
白思瑜微微诧异,她本以为在这个皇权当道的时代,一般老百姓,尤其是商行里的,对律法对官威最是敏感,不可能敢跟朝廷对着干。加上烨火山庄曾经还是皇商,怎么会轻易踏上煜亲王这条贼船?她实在是好奇,但火不韦似乎也并不想再多说,她也不好一直追问。
出于礼貌,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担心,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一定不会有事的。”
乐州一带冶铁技术是从前朝开始就成为整个四洲诸国最让人骄傲的地方,所以几百年来乐州的冶铁作坊都比别处多,质量也比别处好。
所有作坊最光荣的事,无不是被选做皇商,可皇商的选拔,凭的不仅是技术,更是财力,人力,以及在商场上的人脉。
烨火山庄虽然在青门山一带算是翘楚,但放眼整个乐州,第一的位置被后面的几家追得很紧。因为技术传承的关系,冶铁作坊都是家族式经营,才能保证最绝密的核心技术不外传。
也不知道火家这几辈人都造了什么孽,到了火不韦父亲这一辈,人丁稀少,原本五个兄弟,七个姊妹,盛年之时,男丁只剩下两人,姊妹也只剩下了三个在世。家族人口不兴旺,如何再谈发展。
火不韦父亲火遂良年轻时继任庄主之位,苦苦经营才支撑着烨火山庄招牌不倒,许是他太执着于自己的事业,对后院便照顾不周,与褚家千金成亲五六载,才得独子火不韦,其余妾侍所出,皆是女儿。依规矩,火不韦本是火家本家嫡长子,排行为大少爷,却为了盼人丁兴盛,便叫他小名九儿。
下人们便一直称呼他为九哥儿。
这些个童年趣事,火不韦用语气轻松的调调跟白思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虽然白思瑜还未计划要到烨火山庄去拜访,但火不韦私心里却想让她去看一看。
若说以前,他任性也好,胡闹也罢,从来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何偏失。他就像林中鸟,随风而来,随风而去,装作无所牵挂,自由自在,但自从遇到白思瑜,跟她日渐相处之下,像是自己的人生也被涂染上了颜色似的。他不再觉得自己无所事事,面对不公平事无能为力,反而可以尽力一搏。
这种从未有过的勇气,都是因为白思瑜的出现,他才能拾得起来。
他对她的情愫有感恩,有依赖,这才化作几分眷恋。
只可惜家中早已经决定了他的亲事,待他月前一回山庄,父母见他平安康健,生怕他日后再要离家,索性就向褚府提了亲。只道是男儿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性子就会稳定一些,自然就能立业。
可这些都是上一辈人的决定,丝毫没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其实,我跟嫣儿,只是幼时见过几面,她长大后这般模样,我都是这次回来才知道……”火不韦一路闲话,终于把话题有意扯到这上面来,想试探看看白思瑜的意思。
“嗯。”白思瑜低着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应。
“我一直当她只是妹妹,这场亲事不过是家里人匆忙定下的,我想找机会跟父母说清楚。”火不韦继续说着。
“嗯。”起先白思瑜还能对他说出的往事,稍微点评两句,这会儿只剩下敷衍,难道她是在避嫌?火不韦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垂着脑袋,靠在车厢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轻摇晃着。
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
火不韦苦笑了一声,一想到她四处奔波,确实也累了,便由着她睡,不打扰她了。
马车上了山路,并不平整,时不时地遇到大坑,突然就颠簸一下。他赶紧伸手护住她的头顶,免得她撞到车厢的木框上,却因为这个动作让白思瑜身子一斜,刚好就倒在他怀里。
白思瑜身上没多少女子惯有的脂粉甜腻的香味,而是一种淡淡如夏荷般的清新,夹杂着几分药草的味道,让人闻上一次就无法忘记,自甘沉沦。
有了人肉靠垫,确实比靠着硬梆梆的木板,睡得踏实。
白思瑜在睡梦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自己旧宅,抱着棉被呼呼大睡,好不畅快。
待他们的马车到了洛秋时,已经完全入夜,需要掌灯才看得清前路。马车停在县城中最大的客栈前面,火不韦将白思瑜扶正,唤了她两声,才将她唤醒。
平日里白思瑜睡觉都是很惊醒的,这回也是真累狠了,才上车就困,一困就睡。睡着之后还做着各种稀里糊涂的梦。
“已经到了?”
“对,今夜我们便在此住上一宿,天明再继续赶路。”
白思瑜抬头,看见客栈店门两边各悬挂着两个长形的大灯笼,上面还各有一行小字,而客栈牌匾上书“凉风”二字,苍劲有力。没想到在这山野小店,居然也能看到颇有气势的书法。只可惜天太黑,她看不清落款,便暂且作罢。
第二辆马车下来人时,邓荣搀扶着逍遥真人。
白思瑜遥遥问了一声,“他好些了吗?”
不等邓荣回答,逍遥真人微微一笑,“有劳公子费心了,我还死不了。”这个时辰,他的哑穴早就自然解开了。
这人也是,才好了那么一点,就开始嘴上逞强,说他聪明还是傻呢,白思瑜暗自好笑,不再跟他对话,免得又被他绕进去了。
火不韦扫了那边一眼,立马就有侍卫过去接手,替邓荣好好“照看”起逍遥真人来。他侧身对白思瑜做了个手势,便领着她进了客栈,先住下再说。
“几位是住店,还是打尖?”小二说着,打量了他们一番,自问自答道,“看几位贵客远道而来,今夜是要住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