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瑜心道褚覃应是这里的常客,这芊芊像是店家的闺女,跟他这么熟悉,言辞间都不算拘束。而火不韦确如他自己所说,这些年并不常到荆羡城来,前两年又因为他那个怪病离家远走。
她又想起楚淮嘱咐的那些话,烨火山庄在这乐州的地位不低,背后的权势纠葛恐怕也不是他火家一户能决定得了。照这几天的了解来看,火不韦本来应该是庄主的嫡亲儿子,也甚受器重,母亲娘家又在乐州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当初火不韦为何离家出走,不仅是因为他犯病之后被人歧视,排挤,恐怕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忆及此,白思瑜望向火不韦的眼神中不由得充满了同情跟几分愧疚。
她本是顾着自己行事方便,才请他帮自己这个忙,但现在看来,也许就是在拖他下水。一想着自己还借着什么替他治病的幌子,到底是害他,还是在帮他?她都有些分不清楚了。
而火不韦刚好转头,看见白思瑜正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中微微触动,却不动声色道,“这里的招牌便是羊肉汤面,还有葱油肉饼也是一绝,你可以尝尝。”
白思瑜点了点头,“就听你的。”
他们三人在一方小店中悠哉悠哉用过了早午饭之后,才朝着城中最繁华的地段行进。主要是褚覃的盛情难却,他非要亲自带着白思瑜去逛药材铺子,白思瑜也不好拒绝,权当是查探行情。
“这家仁和堂,是我姑丈家开的,这里的药材是最全的,你若是想收购一些乐州特产药材,我可以让他给你报个底价,绝对是乐州境内最便宜的。”
白思瑜干笑了两声,“这怎么好意思,叫你姑丈折本了。”
“此话差矣,若是能打开路子,多条销路,我姑丈谢你还来不及呢。”褚覃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立马就把掌柜的叫出来,煞有介事地打算正要给白思瑜打个亲友折扣。白思瑜跟掌柜的聊了一些,翻看着他们采购记录簿,确有几味珍稀药材值得收购。褚覃在旁边很是热心,可他又不懂医药,对药材也是一知半解,又总喜欢插话。
白思瑜忍不住向火不韦投去求助的目光,火不韦立马会意过来支开了褚覃。
这时,本一直等在门口的邓荣几步走上前来,低声对白思瑜说道,“有人似乎一直跟踪着咱们,从西市一路跟到这里,眼下正在对面石碑边上躲着呢。”
白思瑜闻言,假装到门口百子柜边查看药材,顺便就望向邓荣说的方向。
她果然看见有个人影半藏首尾地躲在那边。
这人是邓荣发现的,那应该不会是楚淮派来的人,而她现在可是跟着褚家火家的两位少爷同行,在荆羡城中还有什么人敢打她的主意?但转念一想,也许人家跟的,不是她呢?
趁着火不韦将褚覃带到一边,她干脆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反正眼下身边有人跟着,把事情闹大一些,她也不怕。阴谋诡计最见不得光。
那跟踪之人见到白思瑜从仁和堂里出来,朝着自己径自过来,不禁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一脸庆幸。
“这位兄弟,可有什么事吗?”白思瑜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一边盯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越发困惑。
那人四下环顾,才对白思瑜匆匆行礼,“公子,今朝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我们铺子里来,廖管事不敢擅作主张,才叫小人去请你,不想你先跟着褚家人走了……”
他才把东西从袖子里取出来,要递给白思瑜时,目光看到她身后之人,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便又把东西塞了回去,沉声道,“公子得空便去问廖管事吧。”
说完这句,他低头转身便插入街上的人群里,像一条归江之鱼,没入人影之中,片刻功夫就不见了。
廖羽是茗海商会乐州分号的管事,茗海商会在乐州的生意不算多,铺子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据说也是近些年受打压,大半生意被逼得关了门。
这送信之人虽然看着面生,但他提到了廖管事,想必肯定是商会的人没错,只不过他们如此忌惮,竟然因为自己跟褚家人在一起,就不敢到自己近前来,着实让白思瑜很是意外。
白思瑜回头,看见褚覃身边的小厮站在店铺门口正好奇地往这里望。
“公子,我家少爷正到处寻你呢。”
“瞧见有个熟人,结果发现认错人了。我这就过来。”白思瑜随便扯了个借口,又回铺子里去。
这褚覃待客也忒热情了点,好不容易白思瑜找了一个他不在的空档,问火不韦,“你家这表弟,怎么如此好客,我不过是随便一句,他就自作主张地替我安排下一整日的行程,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来也奇怪,茂山个性虽然外向,但也不会对初次相识之人这般殷勤,莫不是……”火不韦下意识地冒出一个念头来,望着白思瑜等待下文的期待眼神,却打住了。
“莫不是什么?”
“他看出你的身份了,所以才……”火不韦压低了声音。
“不会吧!”白思瑜不信。
火不韦一挑眉梢,又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她这装扮虽然无问题,但只要跟她走得近些,便能闻到一些女子身上才有的胭脂香味的气息,这种淡淡清甜,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男子身上的。
而他那表弟褚覃,十二三岁便在女人脂粉堆里打滚,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所以他才猜测褚覃已经识破了白思瑜,就如同他当初遇见白思瑜时,也没费多大功夫就看出来她女扮男装。
白思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喉咙,她还特地做假喉结,几乎是每个细节都完美考虑到了,这么容易就被人识破,那岂不是又要惹麻烦。
“不行!那我得先走了,你帮忙跟褚覃做个解释吧。”
“好,那你去吧。”火不韦见她怕成这样,倒有些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