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夫人一听白思瑜这么说，更是不安，“呸呸呸！可不能张口胡沁，上回你那是明摆着被人陷害，也没出什么乱子，可这回死了人呐！而且还是当朝公主……”她说完，左右望了一圈，这屋里的除了新来的这位，其余都是信得过的，想来也不会有人再出去乱说什么。
“妹子，民不与官争，这一回咱们可千万要小心，真要是进去了，恐怕那才是大麻烦。”
雁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根据罗逢透露的情况，下毒的人定是熟知公主之人，才会在她朝夕要用的雪肤膏里掺了调兑过的毒药。而下毒的手法到底是何时何地，这一环节如今已经无从查证了。
负责案子的官员，定然会剥茧抽丝地继续追查，迟早要查到香雪阁来，就看早晚了。若他们说香雪阁被人收买，专门卖出一瓶有毒药的雪肤膏给公主殿下，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时代查案，人证的作用大于物证，要是公主府里的下人屈打成招，随意攀咬，抑或者就如上次，有人暗中故意要陷害香雪阁，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见白思瑜半天没回话，雁夫人更加急了，“哪怕就当是咱们倒霉，干脆关门结业，收拾了铺面，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不连累掌柜跟丫头们。”
“若是我们都走了，才落人话柄呢。不如，我先去打探看看。”白思瑜深知雁夫人的脾气，若自己要留下来，她肯定也不会一个人先躲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雁夫人，让她先回家去歇着。白思瑜随后便叫来几个亲信，一项一项的事情开始落实到具体负责人，俨然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旁边的罗逢抿紧了嘴唇，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只听她将丰城这边的生意都交给孙管事，由他主导，监管巡查着瑞阳安恒两地的铺子，洛城那边就交给了年前新招来的掌柜冯景廷。
“布庄跟药材铺子倒不打紧，最坏的结果，若是香雪阁被勒令停业检查，那底下作坊可以视情况让工匠们先休息几日，或者轮休，生产也不必停下来。东西可以让自家的商队运到罗勒，在互市上卖到延弥去。”
听完白思瑜的想法，几个掌柜都点着头。
“不管外面谣言如何，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如今这特殊时期，辛苦诸位了。可有什么问题吗？”白思瑜环视了一圈。
其他几个掌柜管事都颇有经验，倒没什么，只是香雪阁的于掌柜原是一直跟着雁夫人的老人，不大习惯白思瑜这般雷厉风行的做派，皱了皱眉头。
“白老板，我上有老下有小，如今香雪阁惹下这么一桩祸事，要是上头追查下来，拿人问话肯定是少不了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这心里可是怕得紧呢，你看……”他支吾着，面色尴尬。
白思瑜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宽慰道，“放心吧，本来咱们就是清白的，出了事也肯定不会让你们担着！”
旁边的人也纷纷宽慰了几句，于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白思瑜说完，就让其他人先走了。罗逢在边上略微露出有些焦躁的表情，怎么半天都没给自己安排什么事儿，他留在后面正打算问个明白。
“我正好有一件特别要紧的差事要交给你。”白思瑜望向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里间屏风后面喊道，“你出来吧。”
罗逢这时才第一次看见霍九。
这人虽是一身山野村夫的装束打扮，但却让人一眼望去，莫名有种威慑感，觉得有些害怕。就好比是在山林里遇到一只野豹，虽然个头不大，悄然无息，但总会让人有些提心吊胆，防备着它的尖牙跟利爪何时亮出来。
“这位是？”罗逢先向对方行了拱手礼，然后才问自家主子。
白思瑜向罗逢介绍着，“对外他是我新请来的护院霍九，实则……”
说着，白思瑜回头看了霍九一眼，“罗逢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口风紧，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这当初在赫州时，他们已经说好了，若是必要，白思瑜会向自己的心腹透漏他的真实身份。而如今白思瑜知道香雪阁摊上的案子之后，恐怕也无暇再亲自出面去完成云峥交代的事情，便只能托付给他们俩。
他们做的事情本来就很危险，若不能坦诚相对，那合作就没有意义了。
“你可听说乐州的烨火山庄？”霍九望向罗逢，看来他是打算亲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罗逢早些年跟随云峥走南闯北，当然听说过这烨火山庄的名号，也算得上是大兴数一数二的火器制作坊，不仅有专门的铜铁冶铸工艺，还有代代相传的火器铸造秘术。
时间回到几日前，白思瑜当面质问霍九谁是文英时，他才不得不将自己的过往一一告知。
霍九真名火不韦，乃是烨火山庄庄主嫡长子，在家排行第九。他出生之时，兄长姐妹大部分都已经成家或是出嫁，而只有一个庶出的姐姐，比他大了一岁，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感情特别要好。
但在他十一岁那年，偷偷闯进了一场只许成年男丁入内参观的神秘点炉仪式之中。他本来一直躲在暗处，却看见了自己那庶出的姐姐被当做生祭，丢进了炉火之中，活活被烧死。
那个庶出女孩儿的闺名就叫文英。
那夜之后，火不韦就大病了一场，再醒转之后，不记得许多事，所有人都跟他说，文英姐姐突患恶疾暴毙了。他也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直到五年后，朝廷忽然重新要公开征召国库府兵器引。烨火山庄原有朝廷颁发的明令，才能继续做着兵器铸练的生意。而朝廷这举动，无非是想借此打击民间私坊的势力，同时又笼络有技术的人才，更主要的目的是压价。
那几年因为应付延弥边关骚扰，军资历年消耗数千万两白银，才让先帝很是头疼。先是将乐州的铁矿承包给了私人，卖了个好价钱，以此来补填国库亏空，后来却引得铁矿价格一路飙升。